不落方舟

「所以季子同學禮拜天沒空啊？」公關略顯失望的坐在我前面位子的椅子上，「真可惜，這次我還特別為你精心設計了與高空絲毫無關聯的聯誼行程呢~」

「可惜無用，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閣下請回吧。」我忙著在筆記本上寫著剛剛教授在黑板上寫的重點，最後幾句來不及抄到，「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借你過你就去聯誼？」

「...」我默默起身坐到旁邊的空位上。

「欸欸別這樣，開個玩笑嘛。」公關失笑：「我會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嘛？」

『盈啊，其實有時候挺任性的，平常看起來就是社交手腕高能力又好的女強人，當然也不能說她不講理...應該說她在任性以外的時間都很講理。』

此話來自本班公關交往三年的男友阿望先生所言，可信度極高。

「季子多久沒回家啦？」感到好奇的公關雙手支撐在我桌上詢問。

「大概五年了。」

「哇、季子同學，你是古代人喔？想要來招『十年苦讀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然後再衣錦還鄉光耀門楣？」

「那我肯定是那衣錦還鄉的狀元郎旁邊拉馬的。」

「怎麼這樣說？人的未來不可限量啊不可限量~」公關搖搖手指，一副開導樣：「季子小朋友，姊姊我告訴你喔，永遠都不要低估一個人。」

我胡亂點頭，把終於抄完整的筆記收到背包裡。

很久之後，當我無意間想起公關這句話時，不由得一陣感嘆，當時的自己恐怕還是天真了點，聽不懂這句話的涵義其實很深，深的讓人只要不小心跌入便會粉身碎骨。

「季子同學，那你放學後'我一件事好不好？」公關眨眼：「你幫忙我就不計較你這次要缺席，讓可憐的本大小姐我要帶你去跟那些對你心心念念的小姐們說抱歉唷。」

「...幫甚麼？」

「現在先保留，總而言之放學的時候去後門等我喲。」

「這麼神秘？」我斜眼瞥望，隨手抄起桌上的課本往後面丟過去。

「嗚哇！季子你竟然想偷襲我！」

「少做賊喊抓賊，先想偷襲人的不就是你嘛。」公關最近又做了一副漂亮的水晶指甲，淺粉紅色的水晶表面，剛好反射出了我身後某個偷偷靠近想嚇人的傢伙。

「怎麼會？天地良心啊、我只是看你肩膀上有灰塵想幫你拍掉嘛，小季季你怎麼可以這樣污衊我一番良心呢？」

「滾吧你。」我伸手把課本抽回來，前面的公關已經笑到趴在桌上了。

「不愧是系上出名的活寶二人組、那就這樣啦，我先走了，季子不要忘記喔。」公關向我揮揮幫了我一把的耀眼水晶指甲，起身飄然離去。

「喔，季子，美女有約啊？」阿昇一把拍上我的肩膀，笑的很曖昧。

「我們季子小弟真是真人不露像，可以拐到我們的系花公關哦....嗚哇！」

我賞了他一拐子讓阿昇暫時閉嘴：「你的報告交了？跑來我們教室亂晃？」

「當然，也不想想我李進昇是誰，一點點小報告哪裡難得了我。」

「喔喔，那也不知道是誰，可以這種『小報告』拖了一多月讓教授氣的出言再不交就給你死當？」

「那是意外，人生就是由許許多多的意外組成的嘛、小季季你說是不是？」

「滾吧你。」

「好啦別一直趕我，我是要來說正經的。」

「願聞其詳。」

「可以跟你借一下車嗎？」

「怎了？」

「我老娘她幫我安排了幾場相親，要我這禮拜週末一定要趕回去。」

「你的車呢？」

「剛好進廠送修，上次被人撞，車尾差不多毀了一半。」

「…禮拜幾要？」

「這禮拜週末兩天。」

嗚哇，剛好是我要回去的那天…

「不成？」阿昇彎下腰看我。

「成，禮拜五來跟我拿鑰匙。」

大不了到時先坐火車。

「那謝啦。」阿昇拍拍我的肩。

「不用謝，只要別把我的車也撞凹就好。」

「季子弟弟你要相信我的技術啊、你不知道我有一個稱號叫車神嗎？」

「但你還有另一個稱號，叫衰神。」

「小季季~」

在阿昇又要抱上來之前，我眼明手快的一把抵住他額頭，一腳踹過去，不過他迅速跳開了，嘖。

「要上課了，滾回你教室去。」

「喔、好啦，先走了，季子弟弟不要太想我唷。」阿昇嘻笑。

我很想吐他說其實我比他大兩個月，不過為避免他又不服氣缠回來，我決定把這句話嚥下去。

「季成光、要換教室喔。」坐在我不遠處一個女生好心提醒。

「好，謝謝。」我點頭起身。

下課後我提著背包往後門走去，遠遠看到公關站在鐵門旁邊，我走近一點招手要喊，後面就跑出一個人把我摀住嘴 ，我反射性要用手肘向後邊的人打下去，發現我的公關連忙比手勢叫我停止動作：『季子，他是自己人，快過來！』

我以前有學過一點脣語，公關也知道，所以這句話我是從她的脣形讀出來的。

看我不動，後面的人才放開我，我回頭，是笑的一臉不好意思的阿望。

我略微驚訝的指著他：「你偷溜進來的？」

阿望點頭，把我帶到公關那邊，公關笑：「好險阿望動作快，不然就完了。」

「盈姊，妳要我來這做甚麼？」我疑惑望，學著公關把聲音壓低。

「我們是來攔截人的。」面對我更加疑惑的眼神，公關只是神秘的笑一笑。

「有人來了。」阿望聽到細微的腳步聲，開口。後門旁邊有一個小貨櫃，是用來放毀壞無法再使用的教材器具的，公關拉著我們走到貨櫃旁邊一個因為拉門損壞凹陷的教師櫃後面躲起來，比個手勢叫我們安靜。

雖然困惑，但我還是乖乖閉上嘴，悄悄從教師櫃跟貨櫃中間一丁點小縫隙看出去，一個女孩站在那，大大的眼睛，清秀的臉孔，一整個就像是那種老師最愛的乖學生樣。

因為原本的後門方向有新建案堵住出入，這個後門早以廢棄不用，現在新的後門在與這邊反方向的地方，加上現在已經過了下課時間，女學生卻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的左右張望，確定真的沒人了以後才走到後門前蹲下，在鐵製後門上有節奏性的敲了三下，一小包東西三秒之後便從後門下方的空隙推了進來，女學生隨即便將那小包東西拿起塞到書包裡，起身離開。

阿望躡手躡腳的走到後門前一點距離，伏在地上從空隙看出去，起身點頭：「走了。」

「很好。」公關很燦爛的微笑，笑的嬌美若花，拿起她那隻粉紅色BringBring的手機：「交易了，把人給我圍起來。」

「怎麼回事？」等公關將手機掛掉後，我疑惑問。

「你知道她手上那是甚麼東西嗎？」公關笑問。

我怎麼可能知道？我默望。

「那是MDMA，」阿望說：「也就是搖頭丸。」

「最近我發現有人在校內偷渡毒品，上次我在女廁垃圾痛裡發現一些許白板的碎末。」出身淵源聽說不單純的公關環起手：「董事希望我可以暗中解決這件事情，要是鬧到媒體知道了，我們學校招生率會下降的。」

「公關，你跟董事有甚麼關係？」我疑惑望。

「他是我外公。」公關懶洋洋的說。

「爲甚麼要告訴我？還要讓我知道？」

公關只是微笑，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等、」「別叫了。」阿望說。

「以後你會知道爲甚麼盈會想找你幫忙，但不好說...至少現在還不能說。」阿望直視我的眼睛：「你跟她相處了要三年，應該可以大略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她從來就不曾對外人提起她與董事的關係，她會告訴你，是因為相信你，把你當朋友。」

「所以我拜託你也相信她，幫幫她，為了這件事，她已經惹上麻煩了。」

「麻煩？」 

阿望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沒多說就轉身跟上公關離開。

看著他們兩個快要消失在視線內，我茫了。

好像知道了甚麼很麻煩的東西了...？

我抓抓頭髮，大喊：「大姊！」

公關回過頭望向我。

「先幫我印一張火車時刻表吧！我趕著用！」

公關笑了，伸手對我比個OK的手勢便轉身離去。 

晚上出外買晚餐時，我去到那加上次嚴落廷戴我吃的牛肉麵，因為說真的，這家店不愧是老字號，例如上次的牛肉麵吃下去我就一整個驚豔。

「同學，你好面熟啊、啊對了，你是上次小嚴帶來的朋友嘛！」一樣忙著下麵的老闆看到我便開朗的打著招呼。

「您好。」我微笑點頭，取過點單，勾了一碗牛肉麵跟一小盤燙青菜，將單子交給老闆。

「牛肉麵燙青菜...好，」老闆瞄了一眼，隨口問：「同學你叫甚麼名字？」

「季成光。」

「小季啊，很好的名字欸，季成光、繼承光，你父母對你期許很高吼？」

「也還好啦。」我微笑。

「我姓林啦，雙木林，林國德，你叫我阿德叔就好了。」

「好，阿德叔。」

「好，衝著你這句阿德叔，今天沒讓小季你吃飽阿德叔我店就不做了！」

「呃不、我食量其實不大...」

「沒關係沒關係，像你這麼瘦，一定要多吃點才有充足的體力用功讀書！你比小嚴還瘦勒！」

阿德叔的嗓門非常大，幾個客人哄笑：「阿德叔，不要這樣欺負小孩子啦，你不知道現在小女生就是喜歡這樣的？要是你把他養肥，害他女朋友跑掉怎麼辦？」

「只看外表的女人不可靠啦！我這是在幫他你們懂不懂？」阿德叔把手上那盤塞的滿滿的小菜先端給我。

「阿德叔，太多了啦...」我愕然望著那盤小蔡。

等我吃完這一頓會不會已經是凌晨的事了？

「沒關係沒關係，不怕你吃，就怕你吃不飽！」阿德叔大笑，轉頭：「唉？小嚴你來啦？」

「恩。」

嗯？小嚴？我轉頭，果然是嚴洛廷。

他看到我時微微一愣，在看到那盤基本上是快滿出來的各式小菜雜燴盤，又愣住了。

最後變成是嚴洛廷自己也叫了一碗麵，坐到我旁邊開始幫我一起解決這一堆小菜，不然我鐵定吃不完。

我一邊吃一邊看著請同學幫忙印製的火車時刻表，嚴洛廷已經吃完停筷。

「有行程？」見我看著火車時刻表，嚴洛廷問。

「恩，我有事要回家一趟，不過還要繞路去載我姊。」

「哪？」

我報了我老家的位置，嚴洛廷頓了頓：「我這週末也要去那。」

「喔？」我放下火車時刻表望向嚴洛廷。

「有人要我去那邊一趟，算是去工作。」

「工作？」我望向嚴洛廷。

「算是接人委託的小工作。」嚴洛廷似乎不願多說，從後背包旁的網袋抽出水瓶喝了一口水。

「如果你要去的話我可以順便載你們。」

「可以嗎？」我望。

嚴洛廷點點頭，我微笑：「那就勞煩了。」

好啦，交通問題解決了，剩下就是跟老姊報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