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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出就一定會得到回報。這是他阿爸說的。

從小就幫著阿爸種田,知道怎樣種田,從花與葉、土地與天氣中知道下一個步驟該怎樣走,他知道甚麼時候該灌溉,甚麼時候該施肥,甚麼時候要盡力而為,甚麼時候只能看天,向上蒼祈求的手勢別人可能不知道,但他知道,那裡頭懷著多麼謙卑、真心的心意。

你付出多少,老天爺都會看到,然後就會賜給你相等的恩惠。他阿爸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黝黑的皮膚,是長年日照得到的,大地頒予的獎牌。

他以為自己就這樣,像他阿爸一樣,不會幾個字,每天在田裡忙的團團轉,該娶就娶,時間到了就兩腳一蹬跟閻羅王說聲「你好,我來報到了」這樣,非常簡單、普通而樸實的未來。

直到那天大火四竄,血就像他平常澆灌的河水一樣澆灑在竹籬巴上,阿母那個時候還在廚房裡忙活要送到田裡給阿爸的飯──他記得有番薯的味道和麵粉的味兒,心理還在歡喜今天有麵餑可以吃,阿母做的麵餑可是村裡有名的香──

然後一隻長的很噁心,比那群會偷吃收成的老鼠還噁心,紫黑紫黑的怪物就那樣從後門撞進來,一掌就把他阿母搧到牆上撞成了肉泥巴,他阿爸從前門倉皇的跑進來,一把將他拖到旁邊的小倉庫裡,一腳將他踹進成捆堆好的木材裡,那邊的牆腳竟然有個門他到現在才發現,完全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他被阿爸叫喚開了門,原來那裡是個地下室,他沒採好一路滾了下去,中間還有個轉角,他還先撞上牆,一頓,又滾了幾來個階梯後才滾到地面上。街梯最上邊的門好像在他還在滾的時候被他阿爸一腳踹上關上,然後有木材嘩啦啦的聲音,大概又覆了門上去。

他趴在冰冷的泥磚地上昏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四周黑暗,跌跌撞撞的起身,一下撞到牆,一下撞到木桌子,好不容易給他碰到一盞油燈,摸到邊緣的破損處,他想這大概是他以前小時後碰壞的那只燈,之所以會記得是因為那個時候阿母很難過的對著燈哭了一個晚上,好像是以前阿爸剛娶阿母時買給阿母的,他記得那盞燈挺漂亮的,上著亮黃色的漆,阿爸後來又給阿母從碰巧到村子裡的行腳商人買了一枝木花釵子,然後就將燈收起來了,他還以為是給丟了,結果原來在這。

憑著記憶點起燈,這裡是一個小地下室,不過還算整齊,想來可能是阿爸整理的,東轉西轉,在角落的長木盒子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走到盒子前蹲下去細細摩挲盒子,上面刻了好多好漂亮的圖樣,很久以後他才知道上面刻的是很久以前的一場大戰,那個穿著常常滾著毛邊披風的男人是一個國王,人皇傑菲爾,持著長劍的盔甲騎士叫蘭斯洛特,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事,現在的他欣賞完圖案後開了盒子,就見到一把漆黑的大鐵劍。

他們家的客人大多是來泡茶聊天的鄰居,只有一次,一個牽著一匹馬的旅人來到村裡,似乎是專程來找阿爸的,他披著一件有點破舊的披風,帶了一頂深色的布帽子,不過等他在他們家裡脫下披風時,他覺得那個人身上的衣服非常好看,看起來就很貴,腰間還繫著一把劍,一看到阿爸時大聲叫了阿爸的名字,阿爸的表情先是驚訝,然後就變的非常開心,阿母好像也認得那個人,笑著招呼那個人進家門,那個人看到他時很訝異。

「索克,你兒子啊?」

「對啊,我兒子。」阿爸笑著對他招手,「艾列特!過來打聲招呼,這是你阿爸的朋友,叫亞隆大叔。」

「亞隆大叔。」他很乖的叫了一聲。

那個亞隆大叔在他們家裡待了兩天就走了,他曾經對他說過,他阿爸以前是個很有名的劍士,他只當故事聽聽就算了,畢竟他可沒看過阿爸有練過劍,更沒看過那把劍在哪。

而眼前這把,大概就是亞隆大叔說的,在阿爸還很有名的時候用的配劍。

拿起劍,看上去很沉,但對他來說還可以。長年搬重物的生活可不是白過的,隨便幾包白米木柴就很沉了。

走出地下室時,他用連自己都出乎意料的冷靜將阿爸跟阿母的屍體都掩埋好了,還有其他村民,被四分五裂的身體他也努力的盡量拼齊了,等一切都忙完後,已經過了兩天兩夜,他搖搖晃晃的走回地下室,倒了下去。

聽上次那個旅人說走過兩座山有領地在徵兵,就去那吧…這是他在閉上眼睛前的最後想法。

他要做兵,就算是小兵也好,只要當兵,就能上戰場殺魔物了。也許他會在戰場上遇到這些怪物,殺了他們,阿爸應該會很高興的。

只是有點遺憾,不能看到阿爸跟阿母歡喜的表情了。

艾列特沉沉的睡去,想著雖然不能親眼看到,不過要是真有那天,阿爸跟阿母應該也會托夢來跟他說聲,「我們以你為榮」吧?

 

 

沒想到他也能當傭兵。艾列特腦袋有點飄。

聽起來好像只比兵多了一個字,可是聽說傭兵是能帶小兵的,唔…大概就像村裡唯一的雜貨店,那個老闆跟夥計的關係吧。

艾列特接過那個遽說是領地裡最強的紅髮傭兵遞過來的一整套盔甲,腦袋還有點恍神,不過不知道爲甚麼那個聽說是團長兼領主的漂亮傢伙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自己。

「艾列特,你之前真的是農民嗎?」漂亮傢伙,呃,還是禮貌點叫團長好了,團長眨了兩下紫色的眼睛,問。

「對啊,俺種田種快二十年了。」他理所當然的回,這個漂亮團長是想問他要不要再繼續兼差種田嘛?

「啊啊,因為你的力氣似乎…比平常人要大的多。」

喔喔,原來不是嘛,他還以為可以要塊田繼續種呢,好歹都種了要二十年,習慣了。「俺從小就要幫俺阿爸搬種子搬米搬工具,力氣是打小兒練起來的。」

「這樣啊。」漂亮團長又眨了一下紫色眼睛,然後要那個紅頭髮的傭兵帶他去自己未來的住處,就和他旁邊那個穿的一身黑,表情完全沒有的黑髮男人走了,他好像是軍師吧。

跟在紅頭髮的傭兵後面,紅頭髮的只說了一句他叫路西斯,就沒有再說話了,話有夠少。

「路西斯,我甚麼時候能上戰場?」他只好自己開話,可是如果說種田的這個傭兵應該也聽不懂,所以他只好說起另外一個其實他最想知道的事。

路西斯回頭看了他一眼,左半臉的鬼面具有著猙獰的形狀,「你很想上戰場?」

「傭兵不是就該上戰場嗎?」

不知道他到底說了啥,總之路西斯沒有再說一句話,一直到把他領到傭兵的住所後,丟下一句「不是所有傭兵都是為了殺人才做傭兵的。」之後就走了。

啊?

疑惑的單音節,不過人已經走了,艾列特只好悶悶的走進住所,才一開門一個金頭髮的就撲了上來。

「欸嘿!我終於有室友啦!那群王八蛋還打賭說不會有人敢跟我一起住!看我明天就去收錢!」

「挖靠!你誰啊你!」艾列特猛的一驚,金頭髮的才放開他,用非常陽光的笑容笑著,「我是阿諾德,C級傭兵,你未來的室友!」

蛤?甚麼東東?

「欸,你該不會不知道甚麼是傭兵分級吧?」阿諾德奇問。

「那啥鬼?俺還真沒聽過。」他老實的承認。

然後隔天就被叫阿諾德的金髮小伙子拖到領主府找昨天看過的黑髮軍師報了一聲,就帶他去報考傭兵考試了。

其實他完全不知道在考甚麼,原本他擔心會不會考了很爛,結果他竟然幾乎都會。

叫他搬鐵塊,他一次就搬了五十公斤的鐵塊起來,然後站在原地,手肘不碰到身體的站了一分鐘。

叫他跑步,他悠哉悠哉的在那個聽說叫魔法空間的地方用全力衝刺跑了十秒鐘,剛好一百八十八公尺。

叫他拿武器跟一個好像叫考官的人打,結果沒幾分鐘那個叫考官的人就甩著手腕叫他可以停了。

然後又糊裡糊塗的叫他做了一推事情,等到那個長的很好看的小姐笑著把一張卡片跟一枚徽章交給他,跟他說甚麼「恭喜你,艾列特先生,從現在開始,您就是我們傭兵公會所承認的B級傭兵囉!」這樣。

順帶一提,中間那個訓練官把他的劍拿去秤重,他是不知道結果啦,不過他有看到那個訓練官一臉快昏倒的樣子是真的。

大喊著「騙人你竟然有B級資格」的阿諾德又把他拖到領主府跟那個黑髮軍師說了這件事後,那個一直沒表情的黑髮軍師終於稍稍變了一點臉,用有點訝異的表情看著他,一分鐘後昨天那個漂亮團長也來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快樂的說著「奧維拉領又有一個B級傭兵了太好了啊哈哈…」後就被黑髮軍師拖開了。

還搞不大懂狀況,他發現門口站著一個紅頭髮的傭兵,他記得叫路西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早到漂亮團長前邊說甚麼冒險結果的,漂亮團長回了幾句後就又開心的說起他考取B級傭兵資格的事了,路西斯也只是點點頭,才瞥了他一眼。

當天晚上阿諾德才跟他說路西斯從不參與戰鬥的事,所以一向都是負責做任務提高奥維拉領的聲望或是去外地冒險帶回資源的事。

原來是討厭戰鬥啊?難怪他問那個傢伙甚麼時後可以上戰場時,對方的反應不大好。

好歹是自己以後的同事,艾列特想自己應該要找時間跟路西斯聊天。不過現在先睡覺吧。

因為阿爸老是說,想要了解別人,不能急,要慢慢來。

阿諾德又跟他聊了一會兒,就跟他說聲晚安就睡了,阿諾德有尖尖的耳朵,好像是因為他是夜族,所以一直沒有傭兵敢跟他住一間房,因為阿諾德有時候睡昏頭了就會跑到別人床上,不想被咬就要先把自己的反射神經練好。之前跟阿諾德住一間房的就是路西斯,不過後來傭兵住所改裝過一次,路西斯搬去了另外一間房間,結果這間房間就只有阿諾德一個人了…好像是軍師的決定,因為阿諾德有次睡昏頭跑去咬路西斯,結果被淺眠的路西斯反射性的一刀砍過去…反射神經太好也是個問題,那次阿諾德差點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不過艾列特搬來這間房間後,就沒再發生過這種「夜襲與反夜襲」〈?〉的事了。

「俺也不知道,俺只是覺得睡到一半好像有蚊子,就一掌巴過去了…俺在睡覺欸!怎麼知道是阿諾那傢伙?」他理直氣壯的說。

至於之後反而是阿諾德哭著想換房間,還有漂亮團長看到臉上有紅色掌印之後不顧形象笑到差點缺氧,後來被黑髮軍師罰著去寫了一本「簡單教你如何隱藏情緒──超值限量經裝版」的書一萬次,那個路西斯竟然破天荒的笑了這些事,也都是後話了。

一個從小農民轉變成為超級傭兵的故事,也悄悄的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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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閻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