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之境,最後之地。

 

「花中藏千骨,彼岸一更生。」

 

她默默的抬起頭,血色的髮,血色的眼,絕艷的容,無血色的膚在血色花海中妖異得炫目。

 

「我名喚為何?」

 

「我來自何方?」

 

「我該往哪走?」

 

「我有沒有家?」

 

叮鈴、噹啷、叮鈴、噹啷。

 

她望著河面上的小船,船頭懸著風鈴,黑衣人稱著篙,駐立在船首。

 

黑衣人伸出手,白色的骨,乾淨無暇,纏著黑色細小鏈鎖。

 

她將手覆上,躍上船首、那人身旁,低低吟唱了以來。

 

水裡的屍骨起聲合著,泣血的音,飄邈了血色的天空。

 

「水上有花開嬌美,

 

水下有屍骨未全

流呀流呀花與骨,

   盪哪盪哪骨與花,

   漫漫三途花摧折,

   悠悠三途骨成粉,

   問破碎的骨與花,

   問破碎的花與骨,

   欲往何方?

   欲往何方?」

 

 

輕輕摩挲下顎。

「閻青掌在嘛?」

「稟泉主,閻副司以前往太平觀與陰川主會談,最快,三日後返。」

「是嗎?」

 

一頓,似是細細琢磨後,開口。

 

「“呼名”未完成前,讓『紀錄人』顧好契奴,本座要確保,此任契奴完整到達碧落祭祀主手中。」音調緩慢,卻帶著不容人質疑的絕對權威。

 

「謹尊帝令。」

 

 

「今天天氣不錯呢,庭妮小姐。我可以這樣稱呼妳嘛?」笑笑的望望窗外的天空,青年露出與平常豪爽的笑容不同的,微微的笑,一深鐵灰色合身西裝襯的他身姿更加挺拔,頭髮雖然整理過了,但依舊有點小小的凌亂,看在陳庭妮眼中,卻有著一股獨特的帥氣感,也讓陳庭妮的臉更紅了。

「恩,啊?啊,可以…」聲音柔柔弱弱的響起。

「那就這樣稱呼了。庭妮小姐要不要來杯咖啡呢?」

「啊,好的,謝謝。」

雙方家長早已識趣的藉故離席,正遠遠的觀看,不時竊竊私語、竊笑,看著她們眼中的「金童玉女」。

是,就像是一對金童玉女般,柔弱纖細的清麗少女,與穩重溫柔的俊秀青年,男方不時體貼的打著話題,一邊替少女添茶遞咖啡,也許是他的溫柔沉穩讓少女逐漸放下戒心,開始有了少女銀玲般的笑聲響起。

一切都很順利。

似乎很順利。

 

眼中笑意淺淺,青年看著少女的笑顏。

 

白淨柔軟的臉龐。

 

烏黑柔軟的長髮。

 

纖細柔軟的身軀。

 

似乎柔軟的心地。

 

一切的一切,都很柔軟…也很脆弱。

他厭惡這樣的人。

因為美麗,會格外讓人有摧毀的慾望。

只有堅強,只有銳利的刺牙,才能讓這份美麗延續,永生。

就像那個男人,雖然甚麼都不知道,雖然還是有點脆弱,但有非常強大的潛能,他知道,男人不過缺了一把鑰匙,打開他體內堅固大鎖的鑰匙…只是卻又有點不想打開。

 

如果開了,男人還能夠像現在這樣待在他身邊嗎…?

 

思緒百轉千折,陽光灑落一地燦爛,這樣燦爛的光芒中,青年看著少女的笑顏,笑了。

 

一餐完畢後,他主動的向少女留下連絡電話,對著少女微笑,向她的雙親說,很高興今天可以與兩位以及另媛一起共度午餐時光。

少女嬌羞的容顏像是初綻的芙蓉。道別後,青年開朗的跟父母一起相約去逛逛,然後回家共進晚餐。直到他走出家門時,以是晚上九點半。

已經將西裝換下,穿著淺藍色的襯衫牛仔褲,青年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坐上跟季成光借來的摩托車,才將鑰匙插入,一隻手就拍上他左邊的把手。

那是一隻很漂亮的手,五指纖長,晶盈白晢的皮膚吹彈可破,月光下似盈盪淡淡月華,塗著墨黑色的指甲由,憑生一股妖詭的艷麗。

他很喜歡觀賞美麗的事物,一如常人。

有人喜歡眼睛,說那是靈魂之窗,可以直視到對方靈魂深處;有人喜歡雙唇,說那是傾訴情緒的出口,柔媚溫暖;有人喜歡身材,說那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日常作息,當然,手感也很重要。

而他喜歡看手,不爲甚麼原因,只是單純喜歡欣賞,可以柔弱無骨,可以修長分明,可以滑若初嬰,可以堅實如鐵。

而眼前的手,雖然有著深到骨子裡的,血的鐵銹味,對他而言,不過是加深了這雙手給予人的妖異誘惑,黑色的薔薇,闇夜裡的芬芳。

 

他淺淺的笑了。

 

「花座,你是想把這雙手送給我做收藏嘛?」抬眼,欣賞的凝望,眼裡卻是冰冷。

 

只能說怎樣美麗的手,就有怎樣美麗的主人。

 

柔軟的金髮,艷紅的髮帶,紫羅藍色的鳳眸,左眼眼尾畫著華麗的艷蝶鳳尾,朱唇點絳,勾起艷麗的弧度。

「如果司主能取得,花座自是無話可說。」笑著,將手移開:「不過今日有任務在身,改日若有邀約,花座自當奉陪。」

名喚花座之人伸出另一隻手,從袖中滑出一條細長鎖鏈,純粹的寶藍色,閃著介於金屬與寶石之間的光澤,尾端繫著一小塊血紅色的,貌似令牌的物品。

「誰叫司主總不愛回去,總令只得要花座前來。」笑聲銀玲,冰冷清脆,「既以送達,花座也不多留,司主,咱們有緣再逢啊。」

語音落,人影已遠在數里之外,再不復見。

他笑著,搖頭,花座依舊敏銳。手一拋,掌尖一枚細小,長不過一寸半的銀釘落到地上,清脆一響。

就差一點,這枚銀釘會脫手而出,刺穿那人纖細雪白的頸項,艷紅一地肅殺。

他只是突然有點想念血若雨紛飛的景象,美人的血,也許會分外甜美。

笑著,帶上季成光送的防風手套,將拉鍊拉到最高,發動引擎。

是時候該回去了。

 

 

我是挺注重睡眠的人。

其實這樣說很沒說服力,畢竟我是那種會熬夜寫報告看小說玩魔獸,有時一發病,就會直接熬夜等天明的人,但我真的很注重睡眠,同時不得不承認,我還有一點點的起床氣,在阿昇還跟我住同個套房的那幾年,總是睡到七晚八晚,雖然現在大概也一樣,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睡像極差。

怎麼差法?很好笑,明明每晚睡前都睡著中規中矩,好歹也是一張雙人床〈正確來說是一人半大〉,他總是可以在半夜把我弄醒,不是把腳壓到我肚子上,就是把手擱在我身上,有時睡到迷糊,直接把我拉過去當抱枕蹭了幾下,繼續打呼。

我要入睡,需要的時間較長一點,這傢伙總是挑我快睡著時來這一招,讓我頓時清醒,反腳一踹讓他去跟地板擁吻…說到這,他那時平均一個月感冒一次,也許就跟這件事有關…

當然,事過境遷,就別太計較過去的事了,啊哈哈。

之所以會說到這件事,其實只是因為我剛剛睡著了,不過現在醒了。

好像做了甚麼夢,不過腦袋不知怎地有點發昏,拍拍額頭,門就開了。

我抬頭,嚴洛廷穿著淺棕色的休閒服走進來,見我醒著,有點詫異的微挑高右眉。

「我以為你還睡著。」

「醒了。」伸個懶腰,打個哈欠,頭有點暈眩,讓我皺起眉。

「怎?」見我皺眉,嚴洛廷問。

「不,沒事。」搔搔頭髮,我看向嚴洛廷:「幾點了?」

「六點半了,欣瑀要我上來叫醒你。」

「喔。」我站起身,嚴洛廷正站在小弟貼在牆上的一張素描前面,很常見的靜物素描,不過要我來畫,大概只能說是抽象畫。

「厲害吧。」我笑。

嚴洛廷沒說話,只是轉頭望向我:「你門關係好嗎?」

「我跟我小弟嘛?」我微思索,扯笑:「應該算不錯吧。」

嚴洛廷點頭,和我一起走出房間,嚴洛廷關上門的時候,我似乎隱約看到那扇門後有一點點…霧氣?

我覺得頭似乎又有點暈了。

不過在嚴洛廷把門關上,指尖劃過門把時,那種暈眩感就消失了。

下了一樓,來到飯廳,飯桌上以佈了一整桌滿滿好料,老姊已經坐在位置上,無聊的甩著湯匙,眼睛向我瞄了一眼,大意便是「你這小子敢讓我等這麼久,看來是還沒試過被鍋子砸頭的感覺對吧?」這樣。

我立刻拉開自己的位置坐下,背坐的挺直,盯著一桌飯菜。

嚴洛廷拉開我身旁的椅子,坐下,老姐才解除對我的眼神凌遲,懶洋洋的喊了一聲「開飯啦」。

席間老姐隨意的拈著話題,我戰戰兢兢的回答,嚴洛廷安靜的吃飯,姿勢端正的像是個豪門貴族。

 

而我壓根沒想到,這會是我最後一次看到老姊,再看到時,凌羅飛天,白衣玉顏,已是十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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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閻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