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入神院》

 

寬廣的和室內,是寂靜,是平和。

 

一道曼妙身影出現在和室正中央。

 

在赤色薄紗中,是一張冷傲的臉。

 

她是九天玄女,上古之神。

 

眼輕掃,眉輕挑,紅脣微啟。

 

『準備好了嗎?』

 

她定定看著跪坐於地上的男人。

 

男人俊秀的臉上不見情緒。

 

「是。」

 

語音方落,一道白光閃過,房內再無他者。

 

而此同時,院中忽出現一男一女。

 

清玄閉目感知,搖頭:「走了。」

 

「走了?!」

 

聞言,泉月兒立即抱頭大喊:「嗚啊!完了完了,遲了一步啊!蓮華大人會剝了我的皮呀─────!!!」

 

那也是你自找的啊......清玄見狀,在心理道。

 

一下要去京都,一下要去九州,一下要吃這個,一下要喝那個,提到玩就那麼有幹勁,但說到任務卻永遠都是那句「等下再說」......這下子倒好,遲了一步。

 

...蓮華大人會很生氣的....嗚嗚嗚...清玄,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涼拌......

 

很無言的看著女子,黑色眼眸中滿是無奈。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清玄你好過份!不安慰我就算了,竟然還落井下.........

 

泉月兒直到這時才發現這聲音不是清玄。

 

她四肢僵硬的緩緩轉過身。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笑的溫和的臉。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玲、玲瓏大人......

 

玲瓏,狐祖之侍女,乃為修練已達五千年的皮衣〈註1〉。

 

看著眼前的女子,玲瓏笑著說:『蓮華大人很關心你們的工作進度,因此派我下來巡視一下,只是看來......似乎搞砸了?』

 

「呃...關於這個......

 

『竟然會因為貪玩而疏忽該做的工作,蓮華大人想必會很失望的喔!』

 

「我......

 

『看來兩位的心姓尚未穩定啊!也許是該再替你們重新進行一番訓練了呢。』

 

提到訓練,兩人瞬間慘白了臉。

 

說到玲瓏大人的訓練,已經無法用「魔鬼」來形容了。

 

簡直是慘絕人寰......

 

見兩人的反應,玲瓏毫不在意的笑笑,又丟下一句話。

 

『對了,方才蓮華大人傳訊要我帶你們回盤雪宮,大人想好‧好‧了‧解一下你們在人間過‧的‧如‧何。』

 

咿───

 

兩人頓時面如死灰。

 

完了完了,這次死定了......

 

 

 

 

 

註:皮衣,修練達三千年以上的妖狐所幻化成的美女。

 

 

.《二‧千年艷陽》

 

今天是博雅被囚禁於此的第十五天。

 

望著窗外,不論何時,神院裡總是繁花盛開,百鳥齊鳴,美不勝收。以前被封印記憶時,他最喜歡做的事,莫過於拉著燭龍來此,向他詢問這些不知名的奇花異草......

 

只是早在恢復記憶後,他便不再這樣做了。

 

一陣微風徐徐吹過,院中的艷陽樹上飄下一片火紅色花瓣,落到窗前。

 

伸手將花辦捧在手心哩,博雅靜靜的看著它。

 

艷陽花...開始凋謝了。

 

他想起從前與燭龍的對話。

 

 

 

 

 

「夫君,這是什麼花?」

 

他問向站在身旁,一臉溫柔的神祇。

 

『這個啊,是艷陽樹。』

 

「艷陽樹?」

 

抬頭,花兒由中心的金黃泫染到邊緣時便轉為火紅,映著樹葉翠綠,宛如太陽一般。

 

「好美...這是夫君你種的嗎?」

 

『不。』

 

「?」得到出乎意料的答案,他疑惑的看向燭龍。

 

卻在那雙紫水晶雙眸中,看見相同的疑惑。

 

『吾也不知它為何會出現在此,只是想說讓它存在也無訪,所以便留下來了。』

 

「不知道?」

 

不解。

 

但想不透便不去想,這一向是博雅的優點。

 

「那它會開多久呢?」

 

『這花的花期頗長,開的時間約有三千多年。』

 

「三千年?!」這麼長...

 

他不由得訝異。

 

『對了,雅。』

 

「嗯?」

 

轉頭,神祇的眼神溫柔似水。

 

『汝知道這花的花語嗎?』

 

他搖頭。

 

燭龍輕輕的,笑了。

 

神祇低下身子,伏在他耳邊。

 

......

 

博雅身一震。

 

接著,眼眶開始濕潤。

 

───汝是吾的太陽,吾的天,吾的一切......

 

 

 

思及此,明明是如此甜蜜的回憶,卻令他心中泛起苦澀。

 

窗外,千年花樹開始落下豔紅花瓣。

 

脣角溢出無聲嘆息。

 

晴明......

 

 

 

 

《三‧劇毒艷蘭》

 

這是一間密室,外圍以高等神術『天隱蔽日』隱藏所有氣息。

 

密室中寒氣重重,魔氣森森。

 

在這陰暗的幽室中,一根巨大的冰柱橫立於房間正中央。

 

仔細一看,一道窈窕身影被冰封其中。

 

一身素淨白裙,她宛如沉睡一般,如扇眼睫遮去雙眼,表情寧靜而莊嚴。

 

只是表情雖如此安詳,她的內心卻相反的,焦躁、不安。

 

現在發生什麼事了?他們可還安好?

 

擔心盤據心頭,若非被冰封,洛神簡直想直接用『劃空』,親自到他們身邊去確認他們是否平安。

 

他們,便是燭龍和千后。

 

房門開了。

 

一道白影走入,來到冰柱前。

 

此人長的竟和洛神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那雙眼。

 

埋藏著怨恨的、無情的眼。

 

端詳著眼前的女神,暗香浮脣角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笑。

 

「想不到吧?一向端莊的妳,會落到像現在這樣,只能任人宰割......

 

在笑的,她在笑。

 

只是笑意卻未到眼底。

 

因為那雙眼只容的下仇恨,再也容不下其它的情緒。彷彿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不,曾經的她,完全不懂何為「仇」,何為「恨」。

 

唯一知道的,是甜蜜,是溫暖,是愛,也是燦爛如陽的笑容。

 

只是現在的她忘了這一切。

 

只記得,報仇。

 

報仇。

 

對此,洛神除了不解與訝異外...便是感傷。

 

原本是那樣溫潤清雅的夜蘭......

 

現在,卻是帶有劇毒的曼陀羅。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眼前的絕色女神心中所想,暗香浮只是淡淡的說著。

 

「一個人在這會孤單吧?...不過不要緊......

 

「很快的,后也會來這,陪伴妳......

 

?!

 

不、不要對他出手!

 

他什麼都沒做啊!!!

 

聽到千后將成下一個目標,洛神慌了。

 

知道女神心裡必定急的不知所措,卻又無能為力,暗香浮笑著欣賞她的狼狽。

 

真的,很美麗。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不禁愉悅的笑起來。

 

「慢慢等吧............

 

門輕輕的闔上,再度將洛神阻隔在神之結界中。

 

倚在牆上,暗香浮閉上眼。

 

再睜眼,已不見方才冷酷。

 

笑的優雅的,她拿起置於桌上、溫熱的藥湯。緩步走向千后的房間。

 

敲門。

 

『后,是我,洛。』

 

門打開,美麗的少年出現在門口,翡翠般的眼眸澄澈晶瑩。

 

她舉起手上的藥湯。

 

『吃藥了。』她微笑著,將藥湯遞出。

 

 

 

下一個......

 

就是你。

 

《四‧蓮華之祖》

 

冷汗自額上滴下。

 

泉月兒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壓迫了。

 

自從成為修神者後,她不是在閉關,就是四處在神界「壓馬路」〈月兒壓,清玄則是捨命陪君子〉,日子是既逍遙又愜意,就連之前為任務下至人界,月兒也是抱著玩的心態,開開心心的下去。

 

只是回來時......卻是被押著回來的。

 

兩人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一下。

 

原因不為其它。

 

因為現在,他們的師尊正坐在面前的長椅上,看著他們。

 

 

 

『聽玲瓏說,任務...失敗了?』

 

宛如水晶琉璃般清亮的美聲略帶慵懶,開口。

 

月兒不敢說話,清玄好半晌才低低回了一句:「......是。」

 

沉默。

 

美眸緩睜,銀灰色雙眼映出兩人身影。

 

......是嗎?』

 

任務失敗了。

 

代表他的孩子......也來到神界了。

 

試著回想他的臉,但怎麼想,卻只想起一張滿是稚氣的、五官精緻一如娃娃般的幼童的臉。

 

為什麼呢?

 

因為在她的孩子出生不到兩年時,她就為了族裡的事情回到神界了。

 

而之後她就再也不曾下去過。

 

雖捨不得,但她必須回來。因為...

 

因為,她是蓮華之陰。

 

九尾狐一族之狐祖,所有九尾狐最崇拜、尊敬的對象。

 

而安倍晴明,便是她的孩子,也將是下一任狐祖。

 

只是......

 

此時她唯一的孩子,正在與磐雪宮所在的碧靈山相差數百萬里的炎獄天裡,面對危險。

 

而之所以會如此,卻是因為她的弟子辦事不力所致。

 

問她生氣嗎?生氣。

 

問她失望嗎?失望。

 

如果換做別的對象犯下這樣的錯,她早就輕輕的吹口氣,然後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廢去那人一身修為,再將對方扔到三界中最血腥幽暗的魔界去讓他自生自滅。

 

只是她並沒有這麼做。

 

因為,她捨不得。

 

雖是師徒關係,但都相處了上千年,蓮華早就將活潑的月兒與沉穩的清玄當成了自家兒女。

 

虎雖毒,但不食子。

 

何況她不是虎,是狐,所有種族中最重情的九尾狐族。

 

你說,她怎捨得?

 

所以,她只是輕輕的,嘆息。

 

伸手凌空一劃,封住兩人真元。

 

『等會,玲瓏會將你們帶至晶嶽峽谷,本宮的處罰,就是罰你們在那磨練百年。』

 

兩人一愣。

 

接著眼框微濕,鼻根發酸。

 

......謹尊師令。」

 

他們知道,師尊留情了。

 

『退下吧。』她閉上眼:『讓本宮靜靜。』

 

待兩人退下,一直站在一旁的玲瓏才出聲:『擔心?』

 

沒回答。

 

『他是妳的孩子,其實妳不用這麼擔憂。』

 

......妳說的對,只是......』蓮華嘆息。

 

『畢竟是我的兒子啊......

 

聞言,玲瓏輕聲道:『既然如此,何不去看看他呢?』

 

......等會還有和百目族的會談。』

 

『交給我。』

 

......接下來還有仙域仙帝的邀約。』

 

『交給我。』

 

......族內的事......

 

『交給我。』

 

......

 

『妳要怎麼做?』

 

『別擔心。』

 

玲瓏笑了下。

 

『我會讓他們忙到自己主動告罪,延後行程。』

 

.......

 

見到這笑,饒是蓮華也不禁顫了一下。

 

 

 

......怎地突然覺得好冷......

 

 

《五‧過往塵煙》

 

───切都還來得及的,華,聽我說......

 

───聽什麼?說什麼?聽妳說妳是如何同情我?

 

───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也許我懂妳現在的感覺......

 

───這份感覺妳不會懂!!妳是未來的狐祖,高高在上的狐祖...我的感覺,妳懂嗎?懂嗎?!

 

 

 

『妳什麼都不懂!!!』

 

 

 

                                                                                                                         

 

猛的驚醒,已是一身冷汗。

 

指尖發冷,她不禁將一雙纖纖素手揣進懷中。

 

...有上百年沒做過夢了,原因便是因為族事繁忙,讓她無法好好睡上一覺。

 

也許是發現她隱藏的疲憊,出門前,玲瓏要她喝下一碗安神用的藥湯,知道她怕苦,還特別加了幾株紅蓮,用紅蓮的甜味中和了苦味。

 

『要見自己兒子,妳這做母親的可不能用一副想睡覺的樣子去見他啊!』玲瓏笑著說。

 

這原是一番美意,而且那碗湯也的確讓她睡下,並做了一個夢。

 

只是這個夢......卻是蓮華之陰心中一個永遠的痛。

 

夢中兩個熟悉的嗓音,一個是她,另一個是......

 

不!她不能喊出那個名字!

 

那個名字是一個禁忌,九尾狐一族的禁忌。

 

不可以再提起那個名字,連身為狐祖的蓮華之陰也不行!!!

 

一個深呼吸,才勉強將紛亂的思緒壓下。

 

她現在該想的不是這個,而是她的兒子‧安倍晴明。

 

事務繁忙使她一直無暇理會外事,直到幾天前,她才發現她的朋友九天玄女在為她的兒子做特訓。

 

而目的便是上神界救一個名叫源博雅的男人。

 

她一邊命泉月兒與清玄下神界阻止,一邊要玲瓏去查那個名叫源博雅的男人和安倍情明的關係,以及源博雅為何會身處神界,並被炎獄天之主‧燭龍軟禁。

 

後來原因便在盤雪宮第一女官的調查下出爐了。

 

總之就是燭龍對源博雅一見鍾情,猶豫幾個月後就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愛慕之心下人界把人直截了當帶走,於是同樣暗戀源博雅的安倍情明就為了心上人豁出命了........

 

聽完後,要不是男主角之一是自己兒子,她真想直接翻個白眼一邊暗想這是什麼肥皂劇情。

 

接著在好不容易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卻又傳回泉月兒兩人任務失敗,兒子已到達神界的消息......

 

唉,光是處理事務就讓她一個頭兩個大了,現在她兒子在來這一下子...別說兩個,連十個那樣大都有了。

 

坐在雪白的馬車上,尊貴的狐祖用極不優雅的姿態嘆了一口氣。

 

其實她對自己兒子挺有自信的。

 

狐族之血尚未覺醒時便已是打敗天下無敵手,可匹敵之人世間少有,現在狐族之血在玄女教導下以覺醒七成,雖然不一定能打敗那名為燭龍的神祇,但只是帶個人走的話,在理論上應該是沒問題...

 

注意,是「理論」。

 

而理論的意思就是指在不發生任何不管「天然」或「非天然」的意外下所得的結論。

 

只是現在發生了意外,這個理論也就不能用了。

 

───燭龍的身上出現了魔氣。

 

連魔界也插手管這件事了?

 

可是...這樣做對魔界有什麼好處?

 

......

 

天啊......

 

 

 

遠遠的,一片空曠的大草原出現在眼前。

 

看似平常,實則佈滿結界。

 

到了。

 

炎獄天。

 

 

《六‧戰起之端》

 

 

晴明只覺一陣涼風吹來,睜開眼,便見熟悉大院。

 

神院‧炎獄天。

 

就是這了。

 

九天玄女以不知去向,只有他一人獨自站於院前。

 

眼前的門忽然緩緩打開了。

 

晴明見狀,走進。

 

 

 

『又是汝,陰陽師。』

 

方走進聽內,便聽見屬於某位神祇的低沉嗓音。

 

燭龍倚著牆,好整以暇的道。

 

「博雅呢?」

 

『關汝何事?』

 

「他不屬於你。」

 

『雅以是吾妻,自是屬於吾。』

 

「他不屬於任何人。」

 

燭龍笑了,狂妄的。

 

『呵...是嗎?既然如此,汝有何權力帶走雅?』

 

有何權力?

 

.........

 

......因為我愛他。」

 

眼閉。

 

再睜開時,原先純黑色的眸子變了。

 

耀日金黃、沈月白銀。

 

燭龍的臉終於起了絲微變化。

 

金銀雙眸......

 

.........汝是九尾狐祖之子?』

 

回他的,是一個淡淡的笑容,清雅一如芙蓉。

 

金銀雙眸,九尾狐祖一脈的特徵。

 

現任狐祖是一名曰蓮華之陰的女性九尾狐,燭龍也曾聽說這狐祖在許久以前曾下過人界.......

 

看來,這陰陽師便是她在人界留下的子嗣了。

 

只是......

 

『就算是,又如何?...體內混了一半人類之血的汝,能多強?』

 

「是不強。」晴明笑了。

 

只是,這以足夠他帶走博雅。

 

見到這笑容只覺有些刺眼,燭龍微一皺眉。

 

晴明伸出手,銀光乍現,化作一條長長的鐵鏈,圍繞在晴明周圍。

 

「開始吧。」

 

語音方落,鐵鍊便彷彿有生命一般的迅速像燭龍刺去。

 

『哼。』

 

燭龍連手都沒動,任鐵鏈像自己刺來。

 

接著在鐵鍊離燭龍只餘數寸時,便被燭龍身上的氣彈了回去。

 

『汝只有這點本事嗎?』燭龍不屑的道。

 

沒回答,晴明輕笑

 

《七‧道滿之待》

 

站在安倍宅邸裡,蘆屋道滿現在只覺一陣不爽。

 

...這是他第幾次撲空了?

 

他只不過是想找晴明玩玩,可是為什麼一直沒見著人?

 

一天兩天就算了。

 

可是十多天都過去了還是沒看到人是怎樣?他是失蹤了還是被暗殺了啊!?

 

想隨地而坐,但看看自己難得乾淨的衣服後,蘆屋道滿還是打消了念頭。

 

被晴明念了那麼多次,道滿只覺自己像多了個老媽子一樣,為了這一次別再被念,他還特地找個人下點催眠,不但洗了衣服,還將儀表打理一番,整個人頓時清爽了起來。

 

原本還在得意自己整理乾淨後亂帥一把的,想說這次晴明可就沒得念了吧?可是...

 

這廝竟然不在家!

 

怎樣,他終於被泰山府君抓去地府做他的替代祭品了嗎?

 

......

 

啊啊阿阿阿阿阿----------------------

 

煩躁的抓抓一頭長髮好一會,道滿才逼自己冷靜下來。

 

要是給安倍晴明看見,一定又會被笑。

 

不行不行,這可是面子問題啊!

 

為了這點,蘆屋道滿在廊上坐下。

 

好,安倍晴明,我就再等你一個時辰,你要再不出現,我就、我就......

 

「我就放火把你家燒了------------------!!!」

 

只見他很是豪氣的吼道。

 

只是我說,蘆屋道滿大人啊......

 

你要找的晴明現在正在神界救人呢......

 

〈天音云:所以,你就算再等十個時辰也等不到人滴!〉〈燦笑〉

 

可是道滿當然不知道這件事。

 

所以在他等了一個時辰又五個半時辰〈等太久所以不小心睡著了〉後,他猛的站起身,一臉嚴肅的伸出手......

 

抱頭。

 

...要燒嗎要燒嗎要燒嗎......

 

不燒對不起自己,可是燒了......

 

他在腦中假想一下那個畫面。

 

 

 

在一片火燒廢墟中,晴明沉默了一下,緩緩回頭。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請別道歉。」晴明笑的溫和,一如冬日暖陽。

 

接著,這個笑的一如暖陽般的男人微笑吐出這樣一段話。

 

「因為我不但讓你久等,還忘了告訴你我在房間裡供奉了一些『鄉野村神』的牌位,既然都被你燒了......」他頓了頓。

 

「我想地府不會去為難一個無辜鬼魂的,即使他曾將原本要做為祭品獻給泰山府君的女人盜走。」

 

說完,又是一笑。

 

 

 

.............

 

.............

 

.............

 

...道滿突然覺得頭皮發麻.......

 

 

 

 

《八‧天狐皇族》

 

 

「轟─────────」

 

一陣火光化作龍形向晴明擊去。

 

伸手,晴明掌心藍光閃爍,烈火之龍便擊上晴明,卻又宛如球一般貝被晴明一個側身拋向後頭,而晴明同時也藉勢往後躍離。

 

『哼。』一聲輕哼,火龍逐漸逸散,在那片紅光中,一道修長的墨黑色身影佇立於那。

 

『反應挺快的嘛......差點就能將汝撕成碎片了。』甩去手上衣服殘角與血漬,燭龍道。

 

......畢竟我沒有喪命於此的打算。」身手撫上左肩的撕裂傷,呼,挺疼的。

 

血染紅他半邊白衫,一陣暈眩。

 

『是嗎?』燭龍笑:『可惜....你注定要死了。』

 

語未畢,身以消。

 

同時晴明也消失在原地。

 

接下來又是一陣快攻,快的不容喘息、不容分心,稍有出錯,便是死路一條。

 

雖然他的天狐之血已覺醒了七分,不管他才剛醒不到十天,先是和眼前的神祇打了不知有多少天,加上這是在神院內,也就是在燭龍的『領域』內,他又受了一堆傷......

 

若不是因為燭龍身上有著和神院裡的神氣不容的魔氣,否則他現在大概已經在黃泉的火照之路上了...但似乎也不遠了。

 

不妙啊......晴明在心中暗自苦笑。

 

一個不小心,腹部被一重擊,將他擊出數尺。

 

空中俐落一翻,安穩降於地面的晴明迅速閃身,閃過一道凌厲的攻擊。

 

速度有些緩慢,他的左腹頓時畫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雙手快速翻動,結出一個法印,化作無數箭矢擊向燭龍。

 

知道這點攻擊絕不足以讓燭龍停下,翻手間又是無數鋒刃、火龍等等的攻勢,毫不留情的向對面那個神祇攻去,他也趁機躍向後方,自懷中取出一枚玉珮,純白晶瑩的玉身刻印著繁複華麗的花紋。

 

手掌朝上,將天狐之力注入其中,玉佩頓時光芒四起,浮上半空中,化成一道巨大的法陣,壟在燭龍周身。

 

神祇紫眸裡閃過一絲情緒,薄脣吐出一字:『汝......

 

青光大盛,掩去燭龍身影,也蓋住了那未完的話。

 

接連數十個爆炸聲,好半徜法陣淡去,方才燭龍所在之地已是滿目瘡痍,原先綠草青翠之地本早已被兩人破壞,現在更是被法陣硬生生的砸出一個深達七尺的大洞。

 

一片安靜。

 

......結束了嗎?

 

左手結出一個攻擊法印,晴明謹慎的上前想一探究竟,卻立刻轉身,法印也隨之打去,卻被一個揮手打向一旁,轟在一棵樹上,樹木應聲而倒。

 

接著一隻手握上晴明脖子,輕輕的,卻讓晴明立即僵住。

 

那是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原本上頭應該還罩著一件玄黑色外袍,此時卻已被炸的破破爛爛。

 

『汝以為...那種法陣便能困住吾嗎?』手微一用力。

 

『只是汝倒是變的很多,和上次吾初見汝時完全不同...』神祇眼裡閃過一絲殺意。

 

這種進步實在太令燭龍驚訝了,上次的他原本還只是一名人類,縱使在人界是一名屬一屬二的強者,在他看來,要殺他只需要一眨眼的工夫。

 

現在,卻已能傷到燭龍。

 

眼一瞇。

 

這人,不能留。

 

手忽然向下一帶,將晴明壓在地上。

 

就算他成長不少,也還是動不了燭龍。

 

膝用力一頂,擊在晴名腹上。

 

「嗚!咳、咳嗯..........」霎時,口吐丹紅,濺染大地。

 

『這樣就不行了?』

 

另一隻手蠻橫的抬起他的臉,對上一雙寒冰紫眸。

 

眼中,有殘暴、不屑及殺意。

 

「你......嗚!」

 

一隻手擊上腹部,又是血濺四處。

 

起身,抬起手中軀體,冷冷一笑。

 

『汝,可以死了。』他舉起手。

 

接著,落下。

 

突然,一陣白光大作,清香瀰漫。

 

白光裡隱含的強大力量,讓燭龍下意識鬆手,向後一躍。

 

白光中,那原本已是垂命的陰陽師,浮上半空中。

 

一頭黑髮,由髮根開始轉成銀色,蔓延到髮尾。

 

燭龍對上一雙異色瞳孔。

 

金黃耀日、銀白沈月。

 

燭龍一愣。

 

這個人變的更強了.......

 

不,他已不是人了。

 

在他身上,燭龍感覺不到一絲人類的氣息。

 

燭龍只感覺到一種氣息。那古老而尊貴的血統......

 

 

 

───天狐皇族的氣息。

 

 

《九‧永夜沉倫》

 

───為甚麼?!每次我想要的妳都要奪走──爹娘的寵、離江哥哥的愛、現在你連我唯一擁有的力量也要奪走嗎!!!

 

─── 聽話,這個力量真的會對妳造成危害......

 

───我不要!這是屬於我的!你又憑什麼拿走!

 

─── 這是有理由的,我說過這東西真的會害妳送命......

 

───我不要!

 

─── 我以狐祖之名命令妳,交出來!

 

─── 妳不過是一個雜種憑什麼......啊!........妳打我......

 

───.......對不起,華,我......

 

───......憑什麼......妳憑什麼打我!連爹娘也不曾打我,妳竟然敢打我!!!

 

───華,我不是有意的,我、我......華!華!!!

 

 

 

                                                                                      

 

一聲聲痛苦呻吟自房內傳來。

 

酒紅色幕簾垂地,一絲優雅香味瀰漫。

 

在那張鋪著上等雪白皮草的長椅上,一名絕世尤物渾身被烙上青紫印記,數到清淺血痕佈在她白晢豐滿的身軀,頭被一隻手壓在那人下身。

 

口中的碩大令女人不適,卻也只能努力的為那人舔弄。

 

直到濁白液體射入口中,女人才終於被放開。

 

只是才方呼吸到空氣,頭髮卻又被跩過,被用力丟到椅旁。

 

臀部被一雙手抬起,來不及待她反應,便被男人自後方貫穿,用力抽動了起來。

 

被迫以雙手支撐在椅緣的女人身體不停搖晃,乳房被男人緊緊掐著,痛苦與快感同時刺激著女人,她無力反抗,只能承受並呻吟。

 

而這種情況已連續了十天。

 

末了,女人宛如殘破的布偶般被丟在一旁,四肢抽蓄,下身流出混濁液體,昏了過去。

 

男人赤裸著身體,將女人踢到一旁,走回長椅。

 

披上紅色外衣,男人絕美不下女人的臉龐在掃到長椅旁那被鎖鍊鏈著的身影時,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坐在長椅上,伸手把玩屬於山神的墨綠色髮絲。

 

『今天真安靜。』

 

沒有回答。

 

眉一挑,握著髮絲的手一扯。

 

離江的眉微微一皺,仍是沒有說話。

 

見狀,那人反到鬆開了手,仍是握著離江的髮絲,低下頭,在他耳旁輕吐數字。

 

離江身軀一震,輕微的變化讓那人笑了。

 

『你很在乎她嘛......那隻小狐狸精。』

 

......她是你妹妹。』離江終於說了話。

 

『呵...妹妹啊.......』那人笑著,卻毫無笑意:『我九陰哪來的妹妹?』

 

妹妹?

 

哈,他有那種東西嗎?

 

離江看著那張豔麗的臉孔,即使已過千年,他的心仍是微一刺痛。

 

為什麼...妳會變成這樣?

 

頭髮忽然被用力一扯。

 

『呃...

 

『不要那樣看著我。』

 

九陰將臉湊近離江,兩人的距離近到離江可以感受到九陰吐在他臉上的熱氣。

 

『不要那樣看著我......我會覺得你是在邀請我,離。』

 

『你..........

 

無法掙扎,只能任憑眼前的人欺身壓上自己。

 

『放開。』瞪著抵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手,離江冷聲。

 

九陰淡笑。

 

『你裝什麼矜持呢?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喔,離.......』他笑道:『也許我可以幫你想起來之前的表現唷...

 

『嗚...你不要...............

 

空氣中飄散的嗜情香不斷撩撥著慾望,迷人的香氣彷彿可以滲入骨随,將埋藏在身處的情慾誘出。

 

緋紅染上身體,氣息開始微喘,眼神也開始迷離了。

 

被鍊著的山神無力的任憑男人撕去他本就凌亂的衣服,在他染上一層緋紅色澤的肌膚上肆虐。

 

一次又一次的性愛,一聲又一聲的呻吟,彷彿沒有盡頭的,在這偌大而奢華的寢室內迴盪。

 

─── 離,你來了......

 

巧言兮笑的絕美臉龐,和清脆悅耳的聲音,是在離江再次失去意識前,腦中浮現的唯一事物。

 

 

 

 

 

曇華............

 

 

《十‧陰帝獨白》

 

我靜靜的走著,在這鮮紅的火照之路上。

 

紅,是唯一的顏色。

 

這裡很安靜,只有不遠處那若有似無的鈴聲在響著,迴盪在這路上。

 

它在呼喚我。

 

『我在這...我來了......

 

回應呼喚後,鈴聲近了。

 

清脆的鈴聲,蒼白的裙角。

 

白影手上拿著一杖,杖身懸墜著鈴鐺。

 

無神的眼瞥向我,點頭,轉身。

 

我跟了上去。

 

接下來我們走了很久很久,一路上都是這樣的安靜。

 

我從沒想過身為神的我也會有死亡的一天。

 

我應該害怕的......

 

可是我卻只是跟在使者身後走,不哭不鬧,平靜極了。

 

直到一扇門前,這寧靜才被打破。

 

使者方站定於門前,就見一道無聲無息的氣將使者自腰際一分為二。

 

使者低頭看者自己被一分為二的身子,沒有血,沒有臟腑,他依舊站定於那,彷彿腰間那一道剖面平整的傷口不是畫在他身上。

 

他終於開口。

 

─── 煉獄之王,您不該對冥界使者動手。

 

紅衣無風自動,襯得來者虛無飄渺。

 

『是嗎?也許吧。』淡笑:『我只不過想帶走她罷了,如有失禮之處,還望恕罪。』

 

雖是如此說,但他早已無禮的把人劈成兩半了。

 

使者的身體開始透明。

 

─── ..........冥界會再來帶走這名殘神魂魄的。

 

『恭候大駕。』

 

使者消失了。

 

接著來者轉身看向我。

 

然後,伸手。

 

『走吧。』

 

 

 

 

 

 

 

『豔,有沒有興趣?』

 

我將目光從手中未完的畫作移到叫做血無歡的男人臉上。

 

『什麼興趣?

 

將臉旁青絲順至耳後,我問。

 

『接任我的位置。』他笑的自然,彷彿他現在在說的是今晚的晚膳菜色,而不是傳與王位這等大事。

 

『不要。』想都沒想的,我就回絕了他。

 

『為什麼?做煉獄之主可是會為你帶來許多好處唷。』

 

『說來聽聽。』我將目光重新移回手上的畫,繼續揮墨丹青。

 

『妳會得到極大的名利......』『我不需要。』

 

『有數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奴僕......』『我不需要。』

 

『還有眾多絕色美ㄋㄩ.......呃,美男......』『我不需要。』

 

瞪了一眼還想說話的無歡,我道:『你再說的話,我就會開始懷疑你就究竟是一獄之王還是青樓老鴇了。』

 

聞言,煉獄之王失聲輕笑。

 

 

 

 

 

 

 

我靜靜的在無歡身旁蹲下。

 

......你的衣服已經夠紅了, 不需要再去染。』

 

『呵呵.......』輕笑,引起他一陣劇烈咳嗽,再吐丹紅。我輕拍他的背。

 

待他好不容易順過氣後,他續道:『妳還是這麼冷靜呀,我還以為妳會哭呢。』

 

我看著他,靜靜的。

 

他伸出手,輕握住我ㄧ絡黑髮。

 

『現在妳能答應了嗎?

 

『答應什麼?

 

『接任囉。』

 

他的語氣仍舊如此輕鬆,笑容自然的好像現在是在品茗閒談,而不是已經瀕臨消散。

 

......我不適合。』『我覺得妳很適合。』

 

......我不會管。』『久了就會管了。』

 

......我終究不屬於這,歡。』『我將我的一切傳給妳就行了,這裡,我說了算。』

 

『我說,妳是我的人,自是屬於此。』

 

『請別說出這種會被人誤會,也會害我清白蒙羞的話。』

 

『哈哈......

 

他伸出手,手上緩緩出現一枚元素令牌。

 

這次,我再也沒有猶豫,接下了。

 

然後,那隻手,在手上的令牌交出去後,落下了。

 

 

 

───不要一直封閉自己的情感,豔。

 

聲音重現腦海,溫潤好聽的令我想哭。

 

我終於哭了。

 

一滴滴的悲痛、一顆顆的憤怒......

 

我瘋了。

 

 

 

 

 

 

 

發瘋似的,我領了數十萬獄界子民,血洗冥界皇城。

 

發瘋似的,我跟妖界之王上床,再殺了他,奪走他的力量與整個妖界。

 

發瘋似的,我孤身進入神界,暗中擄走了離。

 

發瘋似的........做了好多好多事,讓我的名字傳了出去。

 

一個假名:九陰。

 

他們叫我「陰帝」、「九陰」。

 

歡叫我「豔」。

 

華叫我「曇華」。

 

九尾狐一族皆以為我已經身亡了,華也是。

 

所以除了被我囚禁在房內的離以外,沒人知道我這個大名鼎鼎的九陰的真名。

 

 

 

我是...............曇華無豔。

 

前代狐祖。

 

 

《十一‧天狐之母》

 

炎獄天裡的氣氛是如此靜寂而壓抑。

 

 

 

浮在空中的身影沒有動作。

 

只有那一陣風吹過,撫起他一絡青絲。

 

紅影飛略而過,囀眼間以來到晴明面前,寒光一閃,濺起一陣血花。

 

金色的奇異鮮血飛落,金銀雙瞳裡閃過一絲細微情緒。

 

張嘴似欲說話,卻仍是一句也沒說。

 

而本應得手的燭龍卻立即向後一躍,手中以氣凝幻的大刀已消失。

 

燭龍瞇起眼。

 

就在方才,這名半人天狐以雙手接下他一刀。

 

他瞥向晴明接刀的右手,已是血肉模糊。

 

但僅止如此。

 

為什麼?正面承受他的攻擊卻只有這樣一點皮肉傷?

 

早聞天狐一族自癒力驚人,但怎會這樣誇張?

 

自癒力強,就能無視他的攻擊了嗎?

 

表面上仍是那樣的冷,但燭龍的心裡已開始有些亂了。

 

突然,清雅蓮香瀰漫在這院裡。

 

一道淡紫色身影出現在晴明身旁。

 

 

 

葉飄落在塵土上。

 

宛如荒地的庭院中,以不復見原本的清幽。

 

滴、答、滴、答......

 

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滲入土中。

 

......

 

看著從自己手中留下的血不斷低落。那異於一般人類的鮮紅的、淡金色的鮮血,似乎還在散發著非常微弱的光芒。

 

一雙柔荑握上他的手,輕輕一握,再放開時以不見那道幾乎要撕裂他手掌的猙獰傷口。

 

『看起來真痛,是吧?』身著淡紫繡蓮的十二單衣的女子道。

 

......』他沒說話,也沒看那女子。

 

是不必看?還是不敢看?

 

晴明不知道。

 

女子似乎沒發現他的心思百轉,轉頭看著站在正前方的男人。

 

燭龍瞪著那張清豔絕倫的臉。

 

...蓮華之陰......

 

『是我。』蓮華淡回。

 

...私闖吾之神院,汝有何解釋?

 

『關於這點的確是本宮的不是,本宮在此先向閣下道歉。』雖說如此,但蓮華的態度也看不出他有多大的歉意就是了。

 

接著話鋒一轉。

 

『但關於閣下將我族下任狐祖傷及至此,這點閣下又有何解釋?

 

『汝該先問問那名半人狐子為何擅自進吾神院?

 

『在怪罪我兒之前,你是不是該先說明為何私囚人類於此?

 

聞言,燭龍眼中閃過一絲冷冽。

 

對此,蓮華之陰也只是在形狀美好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其實接下來的話,晴明一句也沒聽進。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

 

眼前這名女人,是他的母親。

 

令父親日夜思念盼望直到逝世前的母親。

 

令他擁有這身天生便異於常人的強大力量的母親。

 

令他在兒時的每個夜晚裡想念疑惑的母親。

 

令他......渴望親情的母親。

 

而母親,現在就在他的面前,握著他的手。

 

 

 

這是他盼望了無數個日與夜的溫柔.....

 

 

 

《十二‧再見故人》

 

絲被覆身,清風拂面,燈火搖曳間,寂寥垂憐。

 

在這被神祇施術所獨立的空間裡沒有時間流動,博雅僅能從神祇的每次到來去推算這不知是否準確的時間。

 

如果無誤,他已在這待了……兩年。

 

神祇說這裡的時間與外頭不同,但卻沒明說究竟是怎樣不同。

 

博雅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吧……只是倒了過來也說不定。

 

起身,近來燭龍的動作以是不如往昔那般溫柔,而是反差極大的,殘暴而冷酷……像是為了宣示主權一般,狂暴的佔有。

 

雖然身上的不適令他皺眉,但他選擇無視。

 

自床上離開,來到浴間,直接走入總是冒著熱氣的浴池裡,不過一會,白晢的身體便被薰染上一層淡紅。

 

放鬆身體在池裡坐下,閉上眼。

 

這池裡的水乃是天山之水,至純至淨,即使只是一匙之量,在人間仍是難求。

 

只是對博雅來說,再純淨的水也不能洗淨他的汙穢。.

 

良久,起身,取過一邊的布巾拭去水滴後,隨手套上長衫,溼漉漉的黑髮被批晾在背上任其風乾。

 

只是在進房的那一剎那,這原還滴著水的髮便乾了,連因濕髮而溼透的衣衫也在瞬間乾了。

 

這樣隱匿的溫柔與性愛時的殘暴真是南轅北轍。

 

將自己放倒在大床上,極品絲綢的觸感觸碰肌膚,和雪白絲綢一比,更襯的那頭及腰青絲宛如一道蜿蜒的墨色河流一般。

 

昏睡、清醒、洗澡、做愛、昏睡……這就是這兩年來,博雅每天的作息,而有時他也會到那藏有上萬冊書卷的書房裡讀書,或是坐在廊上看著園景。

 

這間被燭龍獨立而出的院宅華麗而典雅,所有東西可說是應有盡有。

 

但只有博雅一人。

 

除了越見頻繁的神祇之外,這座華麗的大院裡只有博雅一人。

 

唯一陪伴他的,大概也只有「孤獨」了。

 

而這種日子,還會過多久呢?

 

一張臉容浮現在博雅腦裡。

 

但卻被博雅強制揮散。

 

他已經髒了。

 

像他這種被人玷汙過的人,是沒資格站在那人身旁的。

 

所以別再去希望那人會來……最好永遠不見。

 

這樣,才不會讓那人受到任何可能有的威脅與傷害。

 

博雅一邊想著,一邊將那張曾是自己最信任依賴的人的臉容壓到心底最深處。

 

然後,閉眼。

 

                                        

 

床在震晃。

 

…是燭龍來了嗎?

 

睜眼坐起,但房內裡仍是只有他一人。

 

「?」

 

走下床,身手理理自己一頭長髮。

 

是錯覺嗎?

 

突然一陣搖晃,讓博雅差點跌倒。

 

怎麼回事?

 

不待他細想,又是一陣搖晃,劇烈晃蕩讓博雅跌坐在地,撞上一旁木櫃。

 

「嗚!……」

 

揉揉發疼的肩,博雅連忙扶著牆壁站起。

 

不是錯覺,是地面在搖。

 

這裡是燭龍分離的空間,只要施術者仍定時輸送力量,空間便能穩定。

 

而現在的不穩定,難不成是外面出問題了?

 

一張容顏閃過心中。

 

會是他嗎?

 

又一個搖晃來襲,博雅才回神。

 

不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總之先出去再說。

 

因為搖晃而站不穩的他,只能一路扶著牆走著,來到大院門口。

 

身手欲碰大門,便立刻感受到了一種力量將自己與門隔開。

 

結界還在……

 

他沒有能力去解開神祇所下的結界,但是若不解開結界就無法出去。

 

牙一咬,他退後幾步,再往前跑,狠狠撞上結界,被結界力道彈開。

 

「嗚!」

 

站起身,再往結界上撞去。

 

其實他也知道憑自己這樣的撞擊根本不可能能夠破解結界束縛。

 

他只是在賭。

 

賭燭龍是否會眼睜睜的看著他這樣傷害自己。

 

他並不愛這名神祇,但對方卻愛他愛的願意違背天條將他一名人類軟禁於此,並凍結時間,甚至輸給他神力,讓他不再畏懼時間帶給人類的死亡。

 

他的確很自私,利用了神祇對他的愛。

 

但他只是想得到自己的人生,有錯嗎?

 

「碰!」「碰!」

 

一次又一次的撞擊,讓博雅傷痕累累,連站立都有點困難了。

 

再次站起身,腳步不穩的向結界撞下─────

 

『夠了!』

 

瞬間,四周景物替換,不再是那個春光明媚的小院,而是一片殘敗之景。

 

因為和印象中的神院景像差距過大,博雅不禁一愣,接著就被一隻有力的臂膀跩過。

 

『汝就這麼想死嗎?一具血肉之軀便忘想突破吾之結界?汝知不知道這是在自殺?!』

 

「唔……」

 

神祇的手正好按在瘀青上,疼的博雅輕吟。

 

聞聲,雖仍一臉怒氣,但燭龍還是放輕了力道。

 

燭龍在這裡,代表他已成功出來了。

 

那……

 

『博雅?』

 

一道聲音響起,雖然輕輕的,卻讓博雅一震。

 

他緩緩轉頭,對上一雙金銀雙瞳和那張熟悉的臉孔。

 

僅對視不過一秒,博雅的眼裡便浮上一層薄薄水霧。

 

他眨眼想確認眼前的人,這一眨,讓他的淚差點落下。

 

 

 

「……晴明………?」

 

 

 

 

 

 

 

 

 

─────你來了。

 

 

《十三‧恨別離首》

 

一剎那的對視,卻像是一世紀般漫長。

 

 

 

博雅看著那個男人,一樣纖細修長的身軀,一樣秀美絕倫的臉孔,那雙眼雖然變成奇異的金銀雙瞳,但內中柔情不曾改變。

 

這是他思慕了數百個日夜的男人。

 

他想向他奔去,投入他的懷中,將自己沉溺在男人無盡的溫柔中,然後對他說一聲:我回來了…

 

可是這只是想,而他們的對視也僅只是對視。

 

博雅轉過頭,將臉埋在神祇寬厚溫暖的胸膛裡。

 

博雅?!……

 

晴明愣愣的看著博雅。為什麼……博雅在躲他?

 

爥龍眼裡閃過一絲訝異,複雜的看著突然對自己親暱的妻子。

 

最後仍是低下頭,鬆開抓著博雅的手攬住他,長長的黑髮掩去紫眸眼裡一閃而逝的痛楚。

 

原來戰火奔騰的殘破神院,攏上一層令人難堪的寂靜。

 

 

 

 

 

良久,晴明出聲:『博…….』「走吧。」博雅打斷他的話。

 

「我過的很好,你不該來的。」

 

.我不該來?』晴明先是一愣,接著聲音微微提高:『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我的夫君在這,不待這該待哪?」

 

晴明心猛的一痛,因為那句「夫君」。

 

『…不可能的,』晴明顫抖著尾音:『你在說謊…看著我,博雅,轉過頭來看著我!如果這是真的……』那我算什麼?!

 

拜託,求求你告訴我,這只是一個謊言…….

 

只是在沉默了好一會後,博雅竟真的轉過頭,宛如黑曜石般澄亮的眼眸對上他。

 

「是真的,晴明。」

 

博雅的眼神平淡,彷彿站在眼前的只是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你只是我的一個朋友,沒資格過問我的去處吧?」

 

 

 

晴明霎時腦中一片空白。

 

「你只是我的一個朋友,沒資格過問我的去處吧?」

 

「你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你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晴明忽地笑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博雅的身軀幾不可為的顫抖著,眼中的平淡卻仍是倔降的並未散去,看著晴明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名陌生人。

 

笑聲突兀的停下。

 

『…原來,我只是一個連你的去留都無權過問的朋友?…好!好!!……』

 

晴明深吸一口氣,然後對博雅淡淡一笑,溫文有禮。

 

博雅的心像被人揪住一般。

 

他知道這個笑容,那是在對其他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的旁人時所會展露的笑,以往,晴明不曾對他這樣笑。

 

現在,卻對他用了這個疏離冷漠的虛偽笑容。

 

接著,晴明又說了一句令博雅幾近站不住腳的話。

 

『祝你幸福。』

 

他向爥龍輕聲道:『博雅會是一名好妻子的,祝福你們。』便消失在原地。

 

一旁一直沉默的蓮華之陰看著晴明消失的地方好一會,才轉頭看向博雅。

 

『決定了,就別後悔。』

 

博雅花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不會後悔的。」

 

蓮華注視著那張年輕的臉孔,彷彿能看穿人心的眼神令博雅下意識轉頭。

 

蓮華收回眼光,也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極輕的嘆息。

 

 

 

 

 

走了。

 

終於走了。

 

眼微一動,淚就掉了下來。

 

他伸手想擦掉眼淚,但淚水卻一直湧上,怎麼擦也擦不完。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為什麼他要哭呢?為什麼……

 

『別擦了。』

 

一隻手拉住博雅的手,另一隻手遮住博雅的眼。

 

博雅靠在神祇的胸前,神祇的黑髮垂落,披落在博雅身上。

 

『他走了。』神祇的聲音在博雅頭頂響起:『但汝還有吾啊……』

 

博雅聞言,淚掉的更兇了。

 

 

 

───決定了,就別後悔。

 

 

 

他轉過身,將自己投入神祇的懷抱裡。

 

沒錯,他已經做下了選擇。

 

他不會、也不該後悔…….

 

 

 

紫眸凝視著那張伏在自己胸前的臉。

 

悲傷、哀痛、不甘……種種情緒從那雙深邃的紫水晶雙眼裡滑過,最終合上,隱末在長長的黑睫後。

 

他緊了緊抱著博雅的手。

 

 

 

明明這樣的靠近…為什麼他們的心,卻是那樣遙遠?

 

 

 

《十四‧弒神血祭〈上〉》

 

 

炎獄天裡泣聲盡悲,在幽水居這裡,另一名神祇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千后鎖緊眉間,自胸口傳來的劇痛讓他幾乎站不住腳,只能倒在床上呻吟。

 

這是怎麼回事?這種疼痛…宛如要將他撕心裂肺一般………

 

『嗚…哈啊………』

 

力量被莫名力量禁錮住,現在的千后就像是一名普通人類,根本就無法承受這樣的痛,不斷的被痛昏、再被痛醒、被痛昏、再被痛醒。

 

從燭火燃燒速度來看不過一刻,卻讓千后已是生不如死,纖細的手背上佈滿好幾條血痕,那全是受不了疼痛而試圖用其他痛轉移注意力的千后所抓的,但事實證明那幾道還在淌血的傷口除了幫千后染紅身下絲被以外,根本毫無用處…他現在除了這來的莫名奇妙的疼痛以外,對其他的傷都沒感覺了。

 

身上的衣服被千后抓裂皺損,連可憐的絲被都無法僥倖,那若在人間可是再多錢也買不到的、仙境「天織坊」裡的天女所織的極品絲布就這樣成了一團無辜的爛布。

 

『唉呀,可真是奢持啊…好好一塊羽布就這樣被撕裂了,嘖嘖……』

 

一道輕柔悅耳的女音讓千后微微睜眼,被冷汗浸濕的髮絲黏在臉上,讓他本就有些不清楚的視線更加模糊,只能勉強看見一道白影。

 

白影走到床邊,一雙纖纖素手伸出,輕撫他的臉,冰涼的觸感讓他再度閉上眼,胸口也似乎不再是那麼疼了。

 

『…洛……』

 

不料前一刻還在溫柔撫觸他臉龐的手,卻忽然在他臉上打了一掌,重重的一掌讓蒼白的臉印上紅印。

 

忽然被打了一巴掌,千后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猛然拉起衣領,竟硬生生的被拉起上半身。

 

『你在叫誰啊?』

 

冷酷的音調,和洛平常溫柔的語調完全不同。

 

千后瞪大眼楞楞的看著眼前的女子,看著一雙冷漠的眼。

 

玄黑色的深遂雙眼。

 

深藍色的髮絲。

 

和一張不該出現在這的臉龐。

 

 

 

一瞬間,千后無法呼吸,連聲音也找不到。

 

 

 

冷哼一聲,洛神…不,是偽裝成洛神的暗香浮突然將千后拖到床下,粗暴的動作讓千后低吟。

 

暗香浮連瞥都沒瞥他一眼,便提著他的領子將他在地上拖行。

 

『吃了這麼久的藥卻一直到這時才發作……洛神那賤人平常到底給你餵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啊?』

 

『…藥?』千后這才想起暗香浮每天給他餵的藥湯。

 

因為以為是洛神,所以即使那味道似曾相識,千后仍是沒多想的每天照喝不誤……想來這莫名的痛與禁錮住自己力量的詭異力量,恐怕都是那碗藥湯的緣故了。

 

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洛呢?!』

 

既然暗香浮會假扮洛來暗算他,那真正的洛呢?

 

難不成已經………..

 

『別擔心,我可沒殺她。』暗香浮淡淡的說。

 

聞言,知道洛神沒事後,千后鬆了一口氣,又隨即問:『妳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嗚!』

 

收回在千后腹前的腳,暗香浮冷冷的道:『你的廢話還真多。』

 

千后沒再出聲。

 

被一路拖到一扇房門前,千后一眼就認出這裡是洛神的房間。

 

暗香浮伸手在房門上一劃,千后便感覺到門後的磁場變了。

 

拉開門,森然陰氣襲面,被禁錮力量的千后只覺自己全身血液都在這陣陰氣中被凝固住了。

 

暗香浮瞥了他一眼,一道氣罩便出現在千后身上,擋去那陣陣陰風。

 

她將千后拖行至一條巨大冰柱前將他隨手一扔。

 

『你看看背後吧。』

 

無力依著冰柱的千后勉強回頭,就對上一張絕世麗顏。

 

他呆住了。

 

..洛?!

 

突然,冰柱瞬間溶解,那具軀體倒臥在千后身旁。

 

見狀,千后奮力抬起手搖著洛神:『…洛……洛!』

 

片刻,羽睫輕顫。

 

洛神失神了一會,眼才聚了焦,看清眼前人:『……..后?』他怎會在這……..

 

?!

 

『后,快走!』洛神忽然大叫。

 

『啊?』

 

來不及反應,巨大的莫名壓力便將兩人壓倒在地。

 

暗香浮脣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艷麗無雙。

 

 

 

 

 

 

 

 

 

 

 

『來‧不‧及‧囉!』

 

 

 

《十五‧弒神血祭〈下〉》

 

面對這股壓力,千后力量被封,洛神方醒力量不足一成,皆是毫無還手之力的被壓倒在地。

 

美眸流轉,脣角輕勾,暗香浮笑的豔麗,笑的猖狂。

 

『嗯……終於,兩個祭品都到齊了呢!』

 

『……祭品?』

 

『嗯-哼,』暗香浮輕笑:『我的祭品。』

 

因為力量被封又面對如此重壓使千后有些暈眩,洛神被冰封也有一段時日,因此兩人足足楞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妳要祭品做什麼?』洛神警戒的問。

 

暗香浮偏頭眨眼,那樣子讓暗香浮看起來就像個無害的小姑娘。

 

當然,只是「像」。

 

暗香浮笑:『身為神的妳,當然該明白祭品是要用來做什麼的吧?』

 

祭品,為了得到不屬於自己的存在-任何形式、有形或無形-時,必須以相等價值之存在去換取,也就是「一物換一物」。

 

洛神當然明白。

 

她所疑惑的,是暗香浮的企圖。

 

突然,千后出聲:『…是燭龍嗎?』

 

洛神猛的一驚。

 

燭龍?

 

……莫非,暗香浮要的是燭龍之命?!

 

『妳不能動他!』洛神大叫。

 

『為什麼呢?』暗香浮瞥向地上仰望她的女神,挑起一道形狀優美的眉問。

 

『他、他是你的夫啊!』

 

一道黑影快速飛略,洛神白遮的臉頰上出現一道紅印。

 

『我暗香浮從來就沒有什麼夫,』暗香浮輕笑:『這點請妳千萬記住……偉大的水神。』

 

身著黑色華麗喪服的苗條身影緩步靠近,卻絲毫不受重力場影響。

 

她在兩人身旁蹲下,身手撫上洛神臉頰上紅印:『如果水神大人還是不記得的話,妾身很樂意幫水神大人記住。』

 

『妳……』

 

一聲清脆聲響。

 

『香娘妳在做……』

 

又一聲。

 

暗香浮笑道:『妾身只是一介可殺可剮的小人物,擔不起水神大人如此親切稱呼。』

 

『…為什麼?』

 

『嗯?』

 

『…妳會變成這樣,是為了什麼?』

 

彷彿洛神問的是個十分愚蠢的問題,暗香浮捂著嘴笑了,玄黑美眸瞇成一對月牙兒。

 

『…妳以前也常這樣笑。』洛神望著她,突然像是在回憶什麼般,輕喃。

 

洛神還記得。

 

第一次見到這名女子時,她的眼也是這樣,笑的瞇了起來,向一對彎彎月牙好不可愛。

 

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說。

 

暗香浮收起笑容,平靜的望著水神。

 

『…只是那個香娘已經不在了。』暗香浮伸手,輕拂過洛神披散在地上的長髮。

 

然後,笑道:

 

『她死了,在很久以前。』

 

 

 

死在那個曾經被她當作天地、視為一切的神祇手上。

 

 

 

『好了,聊天聊太久了,也該進入正題囉~』暗香浮站起身,拍拍裙擺上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

 

『來來來,不用怕,不會疼的───啊!』

 

一道攻擊凌厲掃過暗香浮下盤,一時不察而來不及防備的暗香浮便被掃倒在地。

 

『嗚……』香浮抬眼一看,竟是方才還昏迷在地的千后。

 

『…你不是應該被「噬元果」封住力量了?怎麼可能……』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常被洛抓去試藥吧?』身為當事人的千后也是一頭霧水,但仍是警戒的看著眼前女子:『不過這不是重點,我不會讓妳犯下「弒神」之罪的,香。』

 

語畢,一個瞬移欺身就來到暗香浮身前。

 

面對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暗香浮小小慌亂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冷靜下來,並且展開還擊,甚至漸漸佔居上風。

 

『血江楓!』一聲輕喝,數道紅光飛略而來。

 

面對這來的突然的攻擊,雖然立刻緊急避開,但暗香浮身上仍是掛了彩。

 

皺眉一望,竟是躺在地上的洛神。

 

雖然無法移動,但她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可惡!』暗香浮眼一瞇,伸手欲擊,一旁的千后便立刻出招檔下暗香浮。

 

一人受制無法行動,一人身上仍背有重力強壓,這時唯一能憑依的就只有彼此之間的默契了。

 

身影翻動舞躍,頃刻之間,已是過了數十招。

 

不過這裡是哪?是暗香浮所闢出的空間!

 

在這空間裡,暗香浮可以說是掌握住了一切優勢!

 

苦苦支撐,不過卻在暗香浮凌厲的攻勢下終於露出破綻

 

見有機可趁,暗香浮一掌劈下,接著一紀掃腿,將力盡的千后擊倒在地。

 

她低下身子,按住千后纖細的頸項。

 

『好了,掙扎完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兩位。』

 

暗香浮漾出一抹笑,將千后提起,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就無法相信她那纖細的臂腕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的確,若是以前的她根本不可能。

 

只是現在的暗香浮已經不同往昔了。

 

無視千后痛苦的神色,暗香浮伸出空閒的左手一揮,洛神便浮上了半空。

 

她左手放開,讓兩人浮在半空中。

 

暗香浮拔下自己數根青絲,結成一個環。

 

口中輕吟出未知的符文,低沉詭異的旋律令人聽了就不舒服。

 

洛神瞪大眼,她記得這個符文……那是禁忌的───────

 

 

 

『降神。』

 

 

 

瞬間浮現的血紅之霧瀰漫空間,灰暗的紅色就像是乾涸的血跡。

 

而這紅霧也在眨眼之間,侵蝕了千后與洛神。

 

『─────────!!!』

 

無法、也來不及說話,兩名神祇就這樣被吞噬了。

 

暗香浮眼中閃過一絲情緒,但她選擇無視。

 

她伸手,手上以髮結成的結環漸漸消散,化入血霧之中。

 

血霧突然瘋狂了,在空間裡猛烈來回衝撞,卻沒傷到暗香浮。

 

漸漸的,血霧平靜了下來,緩緩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影。

 

有些失焦的眼掃到暗香浮,突然銳利了,向一把上古神兵般。

 

『…是汝……將吾自虛無之界喚出的嗎?』

 

『是。』暗香浮向人影微一欠身,盈盈一笑。

 

『吾名暗香浮,也就是您的召喚主─────』

 

 

 

 

 

 

 

 

 

『偉大的嗜血凶神,蚩尤。』

 

 

 

 

《十六‧離影蕭瑟》

 

時正晨清,曉色猶昏。

 

玲瓏手上端著銀盤,走入大廳。

 

臥在躺椅上的銀灰美眸輕瞥向她,女官向她搖頭。

 

『是嗎……』

 

自炎獄天回來後,晴明便將自己鎖在房裡不吃不喝,也不踏出房門半步,每回送餐過去時門也總是緊閉著,任女官如何哄聲敲門也無效。

 

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兩天了。

 

雖然對於以幾近完全恢復真身的晴明來說,吃喝根本是多餘的,但這樣子的表現仍是令做為母親的蓮華憂心不已。

 

一雙手覆上她的眼。

 

『玲瓏?』

 

『再擔心也沒用,』女官說:『這是這個孩子必須自己跨過的事……與其在這操心,不如先去解決其他事吧。』

 

其他的事?

 

『例如?』

 

『例如……..

 

玲瓏俯下身,在蓮華耳邊輕吐出幾個字。

 

蓮華立即翻起身:『這是真的?!』

 

玲瓏點頭,眼裡透著凝重:『方才得到的消息。』

 

『不可能的…….』蓮華輕聲:『這………』

 

『我明白妳的心情,只是……』玲瓏苦笑:『這是真的。』

 

玲瓏轉身替她取來大衣:『這件事現在尚未傳開…不過我想「那邊」應該已經知道了,畢竟「名冊」在那。』

 

『…是嗎?』蓮華閉上眼,吐出一口氣:『…叫人準備車子吧。』

 

『是。』

 

讓玲瓏替自己穿上大衣,蓮華旋即轉身走出宮殿。

 

                                            

 

晴明坐在窗前。

 

翻完了房內所有的書,就開始揮墨,總之就是不想讓自己空閒下來。

 

只是當以無事可做時,他卻無奈的發現痛苦依舊存在,一靜下,痛便宛如潮水邊洶湧襲來,將他吞沒。

 

一聲呼喚浮上心頭。

 

───晴明!

 

那時時值初春,那個男人一早便來到宅邸中,拉著他,說要去欣賞春櫻美景。

 

其實那時的他很想說「春櫻?它並沒有你的笑容好看」,但還是任男人將他拉出府邸,因為只想男人開心。

 

───晴明!

 

盛夏午後,天空飄著絲絲細雨,男人也不撐傘,和他一起走在街上。

 

男人仰著頭,用臉乘接雨水,舒服的瞇起眼,那一刻,男人的唇看起來是如此柔軟,讓他差點就把遲不住自己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

 

───晴明!

 

明明貴為皇親貴戚,男人卻是童心未泯的硬拉著他在院子裡烤蕃薯,好幾次都不小心的把蕃薯烤成焦炭。

 

當終於烤好時,男人卻不吃,而是笑嘻嘻的遞給自己。

 

臉龐沾染沙塵,晴明卻只覺得那樣的男人,真的美呆了……

 

───晴明!

 

飄雪的夜晚,男人將自己包了很多衣物,只差沒將棉被也裹上了。

 

見男人仍是冷的直發抖,他終於忍不注伸手拉過男人,緊緊的擁住,面對男人驚訝的目光時,他笑說是在給男人取暖。

 

但其實在取暖的,是他……

 

───晴明…….

 

───晴明…….

 

───晴明…….

 

一直到手感覺有水時,他才發現自己落淚了。

 

也沒想擦去,晴明就一直保持相同姿勢看著窗外。

 

也許這樣子會讓他好過一點吧?

 

───你只是我的一個朋友,沒資格過問我的去處吧?

 

忽然,一句話躍上心頭,伴隨著冷酷的音調與淡漠的眼。

 

心猛的一抽。

 

…….好痛。

 

那樣的付出,卻換得這樣一句絕情。

 

那樣的深情,卻換得這樣一雙冷漠。

 

晴明雖然繼續保持凝視窗外的姿勢,但眼裡的水霧早已讓他看不清眼前事物。

 

風掠過髮梢,撫過雙頰,卻撫不去眼中悲傷。

 

他就這樣靜靜的流淚,風乾一行又流下一行,衣袖沾上水漬,雙手也被淚水浸濕。

 

就這樣吧。

 

哭吧,讓淚水沖淡悲傷,讓時間帶走疼痛。

 

也許有一天,他可以忘了這段情,忘了這個讓他背痛的影子………….

 

說服自己,晴明終於起身離開窗前。

 

那個背影,是那樣的蕭瑟。

 

 

《十七‧孤心垂淚》

 

青山綠水,碧潭清泉,薄霧瀰漫中,倩影隱約。

這江南煙雨迷濛恍似夢境,小湖邊,如玉小指搭著紙傘傘柄,朱唇緊抿。

一道修長身影踏空而來,落在佳人身畔,卻接過紙傘將其收起,那細雨沒了阻隔,便要往兩人身上落,踏空而來的男子正欲動作,垂於身側的空袖便被一隻細白柔荑輕拉著,搖動一下。

這一拉,男子便沒了動作,這雨便落在兩人身上,一陣微風吹拂中,衣訣翩飛。

許久,女子緩緩啟口:「這次,你打算怎麼做?」

「弒神乃一等一的大罪。」男子回言。

女子垂眸,長長的眼睫掩住那雙美的動人心魄的黑亮眸子。

男子沒有出聲,只是靜靜望著遠方煙雨朦朧中的小村莊,此時炊煙裊裊。

「……為什麼就這麼傻?」女子突然開口。

為什麼總是有這樣的傻孩子,甘願為了一種飄忽不定的感情而犧牲自己?

為什麼總是有這樣的傻姑娘,甘願為了得不到回報的感情而為自己套上心的枷鎖?

為什麼…..要像她這樣傻?傻的無可救藥、甚至差點自我毀滅?

男子默然。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開女子的心結,僅能將自己的衣袖遞上。

然後瞬間被微鹹的淚水沾濕。

男子輕輕的發出一聲嘆息,極輕極輕的,轉瞬融入風中,化做天地中一抹憂愁。

女子閉上眼。

「『命』……有說什麼嗎?」

男子瞥了那張猶帶淚痕的臉一眼,道:「若不讓這樁恩怨在這世了結,將會延至無絕期。」神的壽命,幾至無垠。

「所以祂要我們靜觀其變,是嗎?」平靜的語氣直述著明顯的事實。

男子眼睫輕顫。

風似乎變大了,微冷的空氣吻上男子的臉、女子的髮梢,男子右側的空袖輕擺,發出輕微的衣料摩擦聲。

女子伸手抓住空袖,男子沒有動作。

女子看著手上的天青色衣袖,問:「……多久了?」

「…….不記得了。」男子仍是面無表情,眼波卻浮掠過一絲情緒,迅速閃進眼底消匿。

他總是這樣平靜淡漠,從萬年前的那一戰後便總是如此。

只有女子知道,這是因為他的心已經死了。

心死,所以再無心動。

她好想對他咆哮:「你的妻是我啊!為什麼你總是不肯讓我進入你的心?!」

只是她沒做。

因為她知道沒用。

風悽悽,雨慘慘……她終究只是那追逐著風的沙,而不是那伴著風的雨。

脣角隱現一絲苦澀,女子壓下心緒,將手上的衣袖輕輕放下。

「還有一件事要面對,」女子靜道。

「兵主降世,天像異起。」

男子的臉終於興起些許波瀾,細微的變化皆收入女子眼底。

「……」男子沒說話。

「你不該逃避他,軒轅。」

男子依舊沒回答。

女子明白男子定不好受,往昔舊傷再度被挑起是很殘忍,但她必須殘忍,因為她若不對他殘忍,就必須對天下千萬無辜生靈殘忍。

所以她再度出聲:「你在猶豫什麼?你該知道他已不是當初那個人了,你還在遲疑不定什麼?」

「….我沒在遲疑。」

「你說謊。」

「……」

見男子再度沉默,她緩緩嘆息。

然後,伸手,躲入男子懷中。

「有我在的,」她用幾近低喃的音量輕聲訴說她的堅決:「就算全天下皆負了你,那又如何?就算沒有人了解你,那又如何?我不負你,我了解你,只要你還在,我又會一直站在你身邊……」

「…….

男子修長的身軀幾不可為的輕顫一下。

然後垂眸,閉眼,將俊逸的臉埋在女子頸邊,青絲相互纏繞,共連著兩顆寂寞的心。

天茫茫,地茫茫,往前不見光明,回首不見故景;

煙濛濛,雨濛濛,左邊不見命運,右邊不見機緣。

漂流了數萬年的心,伴隨著隱藏數萬年的痛,隨著淚滴下的,究竟是悔恨?還是無奈?

在煙雨朦朧中,稀微月光顯的異樣寒冷…….

 

 

 

《十八‧心奴》

 

房內寂靜無聲,一縷清香自精緻的香爐內溢出。

緩緩睜眼,足足呆愣好半晌,暗香浮才想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弒神、降神……

身體有些無力,她伸手欲藉由稱著一旁木櫃坐起身,手卻碰上一個物體,她看過去,卻見一隻髮釵,蘭花樣式的。

『……..』忽然有些煩躁,抬手便將那髮釵往門口丟,卻被一隻黝黑的手接住了。

『女人就是這樣,動不動就愛亂丟東西。』那人將髮釵一拋,輕輕的拋回桌上:『戴回去。』

『我的東西要丟就丟,與你無關。』暗香浮眼一瞇:『還是…你以為你有那個資格管我嗎?』就算蚩尤是多麼強大的存在,但很抱歉,早在她暗香浮成功以兩名神祇之命召喚出他時,這名魔神就註定只能做她的奴隸!

聽見這話,蚩尤也沒發怒,只是走進桌旁隨手跩張椅子坐下。

『那上頭被施加了守禦之力,妳沒發現嗎?』

暗香浮聞言定神一瞧,果真在釵身周圍攏罩一層被隱匿的、淡淡的綠芒。

一雙碧綠宛如翠玉的雙眸出現在腦海裡。

『…….那又怎樣?』甩甩頭將影像逐出腦海,暗香浮不耐煩的瞪著眼前那用高傲眼光注視著自己的蚩尤。

『既然是妳呼喚我,將我從虛無之界喚出,所以相等的,如果妳死了,我可就必須再回去那無聊至極的地方了。』言下之意很明白。

『所以你就負起一個召喚品的責任,保護我。』暗香浮冷聲:『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話。』

蚩尤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接著,一隻手按上她的脖子。

暗香浮先是一愣,而後勃然大怒。

『你在幹什麼?!』伸手就要推開對方有些過於貼近的身體,卻驚恐的發現動不了,男人一雙金黃色宛如獸眼般的銳利眼眸正望著她,陰冷之意隱含一絲殺機。

暗香浮以為自己會被殺。

然而那個男人卻又在片刻後放開暗香浮。

『連我這個實力恢復不到三成的都可以輕易殺死妳…..妳以為妳犯下的是什麼?戲神嘛?』冷眼看著暗香浮軟倒在床沿喘息,蚩尤不屑的望著她:『敢弒神,我敬佩妳的勇氣…實力不足還敢弒神,想來那兩個神祇應該是半路出家的半弔子吧?』

『不過可以承負要召喚出我所需付出的「契印之力」,至少也要是個存在至少一萬年的傢伙才行啊,真好奇妳是用什麼方法呢……..

『閉嘴!!』

暗香浮坐起身,對著蚩尤咆哮:『這不干你的事!!』

蚩尤聳肩,撐著頭看著暗香浮恨恨的一把跩過髮釵,那眼神就像是要將他碎屍萬段一般。

蚩尤也沒生氣,只是看著那個女人隨手梳起一個髮髻,將蘭花釵往頭上插。

…敢用這種眼神看著他的,這個女人是第三個。

『笑什麼?』見蚩尤嘴角浮出一點笑意,暗香浮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她竟覺得那笑容有點……苦澀?

眨眼後,那笑容還在,只是變得很冷。

『不關妳的事。』蚩尤站起身:『妳要做啥都不關我的事,而我的責任也只是看好你以免妳被殺死。』他走到門前開門。

『沒事就別來煩我,以免缺隻手或腳,或是妳那好看的臉不小心出現難看的傷口。反正只要妳沒死就好。』丟完話,身著暗色戰甲的黝黑身影便消失在門後。

『可惡!』暗香浮氣憤的隨手一掃,將床櫃上的東西掃落地下。

不過只是她召出來的奴隸,竟然敢威脅她!

想起那雙金黃色的雙眼裡毫不遮掩的不屑,暗香浮就心裡一把火直衝上來。

反正都敢殺神了,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

總有一天,她要將他那雙眼睛挖出來,狠狠的踩爛!

 

門外,倚著牆的蚩尤在聽見那物品撞擊地面所發出的巨大聲響後,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然後起身,緩步離去。

漫無目的的亂走一陣子後,他走進一個水上樓閣,翻上欄杆坐下。

就這樣閉著眼,靠著柱,小小的打起盹。

他從沒做過這樣悠閒而無用的事。

以往的他每天總是身處殺戮中,入耳的是淒厲的哀號,飲口的是溫熱的血液;更遑論進入虛無之界後了,那裡什麼都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沉睡、沉睡、再沉睡。第一次做出這樣平和的事。

黑髮垂落胸前,微敞的領口裡,古銅色的肌裡與一身大大小小數不盡的傷痕無聲訴說這句身軀的主人曾經歷過多少血腥。

遠處,一扇木窗後,一雙眼正複雜的望著這個修長的身影。

 

 

《十八‧隱香若梅》

 

蘶峨高殿,紫氣纏綿,仙靈之居,攸古千年。

廣闊的佔地,莊嚴的建築,隱約有笙蕭之音不知何處傳來。

這所飛瀲宮已有百年未有訪客,如今,卻有一輛雪白馬車在宮門前停下。

身著白色皮草,青絲盤起,清艷絕倫的面容,高雅的氣質。

蓮華之陰凝視眼前的宮殿,優雅的走上台階,優雅的在門前,優雅的微笑著……

再極不優雅的一腳踹開那扇巨大並繪有精美圖紋的宮門。

『紫瑜!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還有一聲極不優雅的怒吼。

大殿瞬間寂靜,方才那若有似無的樂聲也停了,若仔細聽,停止前的音調似乎還破了音。

靜了幾秒。

『…妳這娃兒啥時才能學會真正的優雅啊?』隨著蒼老而渾厚的嗓音,一道嬌小身影出現在殿上。

黑色的長髮直披到腳踝處,肌膚賽雪,迷濛的湛藍雙眼,一身華貴紫衣稱出他身份不凡,但他精緻的外表仍是令人憐愛。

『這麼兇,小心嚇哭小孩哪!』紫瑜扁扁嘴。

『小孩?』蓮華眉一挑:『我沒看見小孩啊,我只看見一個偽裝成小孩的死老頭。』

『妳說誰是死老頭!』怒。

『都幾歲了,不是死老頭是啥!年紀比我大還裝年輕!』諷刺。

『那妳勒?明明都是個老太婆了還裝淑女!』不甘示弱。

『你說誰是老太婆!』跟著怒。

『幾千歲了不是老太婆是啥!』反將一軍。

『死老頭!!』大怒。

『老太婆!!』跟著大怒。

%&*※◎#=$…….

有夠沒營養的幼稚對話。

(因為接下來大約又幼稚了兩刻,不想荼毒各位身心,在此就先剪掉,所以時間跳到半個小時後)

『給我說清楚,一次死了兩個神是怎麼回事?』蓮華之陰端坐在椅上,問。

『就被殺啦~』抿了抿茶水,紫瑜回。

『碰!』有人不爽拍桌了。

『廢話!我當然知道是被人殺了!要不然是自殺嗎?!』

『冷靜點~』紫瑜慢條斯里的替自己又斟了一杯茶:『我這名管理員都沒慌了妳在慌什麼?』

『…哼!』

待蓮華坐下後,紫瑜才不慌不忙的道:『這次呢,的確是有些大條,畢竟這一死可是死兩個啊….

『可是呢,這倒也是我們暫時無法管的了。』

『為何?』蓮華皺眉。

『畢竟這是「命」要求的啊….而且當時這兩名神祇也的確虧欠過那人,現在只是要還回來罷了。』

『虧欠?』

『這事啊,要從三千年前講起了…….

紫瑜看著茶杯,熱茶產生的淡霧中,那雙眼越發迷離了。

『弒神的是名女人,叫暗香浮。』

『暗香浮?』似乎有點耳熟……

『覺得很耳熟吧?沒錯,她就是三千年前被推下「門」的那名人類。』

「門」,是生之門,亦是死之門。

天地初始便存在,在晝與夜的分界線,在陰與陽的交界點。

『是她?!』蓮華大驚:『不可能!只要被推下門後,不管是誰都不可能還活著!』

『因為有人把她推回「門」那。』

『因為又穿過一次「門」,這名人類變回來了,但卻不再是人類:而是界於生死之間的怪物。』

『救她的,是魔界一方霸主,妖界統領人:九陰。』

九陰,這是一個曾經轟動六界的名字。

為上任妖帝親選封王、三夜血洗冥界王府、五月弒帝併吞魔界疆土,不管哪一項,都是足以驚動天地的大事。

『當初的我很好奇為甚麼堂堂妖帝會救一介弱小且無名的人魂,甚至願意耗費修為,所以我去了奈何黃泉一趟,翻閱孟婆池的紀錄,沒有找到九陰的資料,卻找到了暗香浮───本名趙梅兒───與燭龍的紀錄。』

 

 

 

《二十‧百結一角》

 

 

原來,燭龍並非「天神」,而是經過千萬年修行得以得到飛升的「人神」,而趙梅兒,則是當初燭龍在未飛升前所煉制的一只白玉瓶。

白玉之質乃為所有玉類中最能吸納靈氣的玉類,本就靈妙非凡,而燭龍,本名越転〈ㄧˋ〉當初所使用的更是用百年難能一見的靈玉,煉製成的白玉瓶便是趙梅兒的前身,越転將其用來成載靈丹妙藥,一佩帶便是千年之久。

直到後來越転飛升,在他承受九百九十九道大劫雷的時候,白玉瓶經千年吸納以產生靈識,因感應其主危難,為護主而粉碎,靈識不知為何非但沒有消散,反而進入輪迴台,去到人間。

由於趙梅兒前世乃是為護越転而死,所以這段孽緣也就牽下了。

転於飛升後在六界中四處行走,廣結人脈,更在北方極寒大地中遇上燭陰之神,兩人相談甚歡,可惜燭陰無法捨下族人,而且若他離開,將再無人能替祂為族人照護做光,相別之際,便將其名之一的『燭龍』贈與越転

而趙梅兒投胎於貧苦之家,其父嗜賭如命,且好酒,在趙梅兒年方14便將她以十五兩銀子的價格許給臨村富戶,許是天可憐見,在成親前一晚,竟讓那正巧來到人間遊歷的燭龍給碰上了。

前世的緣加上現世的命,不但讓燭龍將趙梅兒帶離原先村落,甚至更讓燭龍一時昏頭、違背天條,私娶凡人為妻,還為其脫凡骨、擁仙人之力與無窮壽命。

燭龍更為趙梅兒另起新名,欲藉此抹去她在凡間的紀錄,趙梅兒天生異香,此香清幽似梅,便取之為「暗香浮」。

可惜此舉雖然將暗香浮在人間的紀錄抹去,卻無法將她在「命」那所紀錄的存在消除,流離最後,燭龍之友‧洛神不得不親手殺死暗香浮,以換取燭龍生存。

而沒想到落下「門」的趙梅兒非但沒有死亡,反而被妖帝救回,苦練三千年餘,回到神界、犯下弒神之罪。

 

『這到底…也是我神界虧欠她的。』紫瑜輕嘆:『之後我陸續上呈幾封文書稟奏,想說看能不能把這刑罰減輕一些…可惜上頭命令下來,雖然這暗香浮其情可憫,但弒神終乃為天理不容之大罪,而且暗香浮不但弒神,還將上古兵主召還,因此…刑責不變。』

見蓮華還想說話,紫瑜擺手:『蓮華娃兒,我知道妳想說甚麼,但是妳該知道,這不是妳能管的…連我這,都是因為妳我私交甚好,妳才能進來的。』

輕咬下唇,蓮華眼中閃過一絲苦澀。

是啊,她雖貴為狐祖,但又如何?

她也不過是這天地間一點渺小存在,頂多也比平凡眾生還要強一點、會點法術、壽命也更長…但又如何?

終究也只是「命」眼中一粒粟米,不值一提。

見蓮華垂眸,紫餘明白她以懂自己說的話,暗暗一嘆:『總之,妳就別淌這趟混水了,這事,與妳無干。』

『…紫瑜,你只告訴我暗香浮與燭龍之事,可是你沒告訴我,為甚麼會牽扯到我的孩子與那名武士?』

『…我說過了,這事,我不知道。』紫瑜別過臉,長長的黑髮垂落在白晢的小臉龐。

『那是我的兒子。』

『妳做的夠多了。』紫瑜閉眼,擺明不想多說下去:『妳是君王,妳要懂得顧好大局,更要懂得何為界線…我累了,妳也早點回去歇息吧,這場風暴,還沒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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